潮濕沉悶的空氣中,一絲風也沒有。烏雲壓城城欲摧,天上的烏雲黑壓壓地籠罩著北國大地,給牧野城掩上了一層淡淡的鉛灰色。時不時劃空而過的閃電,夾雜著陣陣轟轟的雷聲,期待已久的春雨似乎就要來了。
秦恪斜斜地靠在馬車裏,閉著眼,毫不理會外麵的人仰馬嘶。司馬衡與郭起客套了一番,終於鑽進馬車來,就看到秦恪毫無防備的睡顏。因為傷痛而略顯蒼白的臉上,不畫而黛的秀眉緊皺,棱角分明的小嘴微微翹著,像是嘲諷般的笑容。堅毅的麵容略顯憔悴,卻依然有讓人仰視的威嚴。這是天生的王者,司馬衡暗歎。融會了胡漢兩族帝王鮮血的秦恪,是那麼的出類拔萃。
睡夢中的秦恪忽然一縮,小小的身子蜷曲著,宛如風雨中飄零的花朵。司馬衡不禁感到一陣心酸,這個年齡的孩子,本來應該承歡於父母膝下,享受最美好的親情,可是,眼前的孩子,卻要四處奔波,雖說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可是,何嚐不是自己所迫呢?想到這,司馬衡有些內疚,解下身上的長衣,輕輕為秦恪披上。
秦恪敏銳地感覺到了空氣的波動,毫無預兆地睜開眼,嚴厲地盯著眼前的人,手中緊緊地握著“魚腸”,待看清是司馬衡後,淺淺一笑,順手接過司馬衡手中的衣服,道:“如今我才知道,先生是那麼地關心我呢!”
司馬衡幹咳一下,臉色微紅地坐在一旁。似乎有些尷尬。秦恪也不以為意,拉緊身上的衣服,問道:“先生不問我究竟想怎麼處理黎陽之事嗎?”
司馬衡自若地笑著,道:“主公早有成算,屬下又何必多問,枉做杞人之憂?”
“嗬嗬……”秦恪笑著,掀起車簾的一角,向外望去,隻見三千家將浩浩蕩蕩地簇擁著馬車,走在略顯泥濘的官道上,司馬十二騎著高頭大馬,搖搖地馳在隊伍前麵。冷峻的麵容在灰蒙蒙的光線下,顯得有些迷蒙。秦恪望了一眼天空,說道:“隻怕要下雨了。”
“不妨……”司馬衡聞言道:“我司馬家的兵士,豈是連風雨都抵擋不了的。”語氣中,有著難掩的驕傲。
“嗬嗬……”秦恪笑著,從一旁拿出棋盤,說道:“既如此,不必擔心他們,長路漫漫,先生教我下棋吧。”
司馬衡點點頭,正襟危坐,道:“公子先請。”
秦恪微微笑著,毫不客氣地在兩對角的四四路上各下了一子。司馬衡隨即也在另外兩處的四四路上各下一子。四角四四路上各下兩子,稱為“勢子”,是中國圍棋古法,秦恪來到此世,曾隨東萊子學弈,但終究為時不久,因而初時所下,也是平穩之道。
司馬十二回身望了一眼馬車,微微皺了皺眉,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歎了口氣。此去黎陽,最近的路途需經過羊腸峽口,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敵人若在那裏埋伏,隻怕凶險得很。隻是公子執意要去黎陽,他也無從勸說。且不說他隻是一個死士,便是家主,對公子決定的事也是無能為力。隱隱地,司馬十二覺得,家主也太縱容公子了。司馬十二搖搖頭,暗自祈禱,希望隻是自己的杞人憂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