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地兩步跨到沈風淩身邊,皮笑肉不笑道:“大哥。”
又翻起一個眼風,撩了方才回神的趙景行一眼,這回連笑都欠奉了:“趙公子。”
隨即,他整整衣襟,正色道:“大哥,咱們這五妹妹還小,若是論起婚事,肯定是要排在我後頭的。大哥與趙公子這樣在眾目睽睽下,不避人嫌妄議五妹妹親事,萬一有有心人聽了去,惡意中傷妹妹清譽又如何?風眠覺得十分不妥。”
沈風淩生的皮相一般,看見自家這皮相風流的弟弟,便打心裏不耐煩,此刻便擺手道:“二弟說的極是,我二人先走了。”
他拉了趙景行便走,沈風眠瞧著那兩人走遠了,方才冷哼一聲。
登徒子!
婉寧生的那模樣,那性格,趙景行怎麼配得上!
最不濟,性格也得像陸明禎那樣沉穩,家世也得是陸明禎那樣的顯赫,長相武藝也得比他強,那才勉強夠格同自家這妹妹議親呢!
他心裏想罷這話,抬起頭來先瞧見眼前的江珩。
江珩清風朗月般的風姿,可說是京城裏頭數一數二,家世麼,似乎也不錯,最重要是外祖家的嫡長子,其實對沈婉寧來說,是最好不過的姻緣……
他一雙眼睛直勾勾把江珩瞧著,江珩有些疑惑,看了他一眼,沈風眠這才如夢初醒,有些訕訕地打著哈哈把話題繞開,一邊又想道。
話又說回來,搶他妹妹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又何必上趕著往外送!
這廂沈婉寧揉著腕子,隻覺得疼痛驟行驟止,激得她眼眶裏淚意盈盈,勉強低頭把袖子撩起一看,那血色的紋路漸漸成型,似乎快要成了什麼印記一般,但仍然模糊,差可辨認。
衝天的嗩呐聲響起,靈堂裏幾個和尚正喃喃地念著經,紙錢飄揚又落下,至少這一刻,沈老夫人的靈堂裏,眾人都或而沉默,或而哀哭,沈婉寧想起沈老夫人死前,那血絲滿布的眸子與不甘的低喝。
似乎手腕上的痛意也沒有那麼強烈了,驀然間想起的隻有一句詞而已。
“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她輕輕地歎口氣,一雙清透的眸子微微垂著,其中並沒有快意,她心裏喃喃道。
母親,大姊姊,婉寧不知道你們的死,與這靈堂裏頭躺著的老婦人有沒有關係。她死的太突然,我甚至沒機會問一問她。
但,死斷恩仇。她既然已經死了,婉寧希望你們的在天之靈,都能得到安息……
昏暗的靈堂裏,低聲的哀哭還在繼續,但從這一刻起,沈家的命運與上一世比,徹底走向了未知的前路,連沈婉寧也不知道的,漫漫前路。
這一刻,還有許多許多的事情依然在發生。
淩霄觀裏的老道士紅著眼睛,捧著手心那顆丹藥歡笑道:“成了!成了!果然,不愧是怪醫鏡翁!”
宛城因著雨水還帶著微微潮濕的城門,匆匆跑出一匹驛馬來,一封信正快馬加鞭地送往京城。
在遙遠的北疆,那臥病的王上帶著微咳,聽完手下的稟報,眼中光華一閃,喜笑顏開,幾要坐起。
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而順理成章的事情,漸漸擠纏著那本來蒼白無序的往事,擰成一股泥沙俱下的洪水,洶湧地奔向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