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寧立在客棧大堂裏頭,回頭瞥了陸明禎一眼。
那人敏銳地覺察到她的目光,嘴角微勾,露出個淡笑,還未等這笑容擴大些許,那蒙著麵紗的少女已火急火燎地把頭轉回去了。
陸明禎也不在意,揚起的嘴角微收,看向那位正苦著臉站在沈婉寧身畔的刀疤臉男子。
龐擎一張臉又紅又白,他已連老婆本都輸出去了,這會並沒住客棧的錢,沈婉寧站在一旁也不開言,因而隻有他和那客棧老板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眼見著要被轟出去了。
後頭站著的老翁撚著胡子開始叫罵起來:“兀那小子,沒錢就去睡大街!別在這窮耽誤!”
龐擎氣哼哼看了沈婉寧一眼,後者看夠了戲,這才含著笑道:“你那玉佩,抵了不成?”
她存了這一份逗他的心思,眼底倒著實沒什麼笑意。
龐擎趕忙伸手護住自己腰上那玉佩,寶貝似地揣進懷裏,這才抬起頭來,沒好氣道:‘不成!你若不介意睡大街,咱們便去睡大街便是!’
沈婉寧從頭上摘下個釵來。
樣式是素銀的釵,隻一雙用極細薄的銀所製的蝴蝶振翅欲飛,顯得那釵頓時流光溢彩,顫巍巍地。
她把那釵拍在櫃上,率先上樓去了。
那掌櫃這才收了一直瞪著龐擎的目光,轉而伸手要取那銀釵。
偏偏半路裏殺出個程咬金,陸明禎把那銀釵握在手裏,頗正經地吩咐道:“拿銀子給老板。”
那部下跟了陸明禎這麼久,何曾見他把個姑娘釵環握在手裏頭,在一旁看的眼珠子都要落下來,聽了這吩咐,才趕忙取了銀子給掌櫃。
這事才算揭過,後頭那排著隊的老翁氣哼哼地瞪了龐擎一眼,才上前去。
沈婉寧坐在房裏頭,捧著一盞茶慢慢飲著。
京中不知如何了,隻幸好她早早把翠姑並小衷兒兩個送出京城去,這會必然不致波及。
少女麵容帶些可怖,眼神卻始終淡淡的,顯得極為不諧。
半晌,門被敲響,她還未起身去開,那不速之客已推開門,闖進來坐下了。
沈婉寧含了點笑,挑眉道:“今日便替我治臉?”
龐擎瞪了她一眼,把手上的盒子拋在桌上,啪地一聲脆響。
沈婉寧拈起那盒子來,原是個墨玉的圓圓小盒,鏤空的圓潤質地,中央嵌著個花兒形狀的精致容皿,做的委實頗具巧思。
她小心地旋開那墨玉蓋兒,先聞見其中一抹幽香,心裏早有一層防備,忙遠遠退開。
那龐擎見她如此,頓時哼聲道:“你既不信我,為何又讓我幫忙?”
沈婉寧微頓了頓,把那盒子放在桌上,看向龐擎。
“我信的不是你。”
龐擎一震,一雙掩在長眉下的眼睛頓時看來。
沈婉寧早知他反應,這才含笑道:“你一介已經淪為階下囚的朝廷命犯,如此輕易地逃出大牢,還一路跑到這裏來,你就不好奇原因嗎?”
龐擎被她說中心事,頓時瞪眼道:“那是倚仗趙宰相的功勞!”
少女淡淡嗤了一聲。
“他為何要救你?就為了你本是個六詔人,可以輕車熟路地把我送到這裏來?”
龐擎大驚,一隻手已按上馬鞭,這才惡聲道:“你如何得知我是六詔人氏!”
沈婉寧不答,單是一雙眸子清淩淩地看著他,半晌,才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