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要死了。”
少女這句話本應如晴空驚雷,那龐擎卻有些脫力地垂下手,不答言了。
沈婉寧冷眼看他這模樣,默默地在心中歎口氣。
“你既然知道,何必非要把我送到那裏去,你到了那裏,便橫豎要死的。”
龐擎沒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這女子似乎知道很多她不該知道的事情,也不知等自己死了後,她還有沒有機會逃出生天,再去京城找沈婉綺報仇?
這是不成的,他囁嚅著嘴唇,眼中微微聚起一團熱氣來,沈婉寧看他這形容,已把他的想法猜了個大概。
龐擎苦笑道:“被你猜到又如何?雖我死了,隻要我母親無恙,婉綺也是安全的,那我做這樁買賣,著實劃算。我也不願叫屈。”
少女默然,半晌問道:“是誰救你出來?”
龐擎看了她一會,似乎在思索她方才所說的那些話,這才道:“我本無死罪。我本不該死。……可恨被人利用罷了!”
他聲音已沙啞,至此仍不願拖累那人。沈婉寧不由得微微一怔。
前世時,那被沈四窩藏在家裏頭的朝廷命犯,被抓住之後,聽聞也是說的這麼幾個字。
他又與沈六過從甚密,那顯然他便是前世害得他們沈家滿門抄斬的由頭。
沈婉寧目光淡淡,極輕地歎口氣。
“旁的你定然不願告訴我,那為什麼要單單把我送去六詔,你總曉得了吧?”
龐擎望了望她。
半晌他站起來,悶聲道:“我恩公說,要你的命。”
他說完這話,伸手欲拿起那小盒子離開,望見這少女呆呆地,又縮回手,推門走了。
沈婉寧這會才算把前因後果,都想了個大概。
“原來這龐擎出獄本就是有預謀的。那救他出獄的人,似乎許了他保他老母無恙,讓他把我帶去六詔,加上沈婉綺和趙大夫人要整治我,倒叫他碰上了。在京城時,他似乎還想瞞著沈六,我聽他口口聲聲說的,都是不認識我呢。”
陸明禎坐在她對麵,聽得雲裏霧裏,見她說的認真,思索著說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趙駿海放出來的?那救他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
少女搖搖頭。
總之,不是什麼善茬。
這人放了龐擎,讓他把她帶到六詔,去參加六詔的人祭。他一定極有權勢,否則不足以掩下這件事。
思緒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少女神情不由得帶些凝重,對麵的陸明禎望著她一笑。
沈婉寧有些莫名,見那人淡淡道:“那你還要去?”
她這才想起這人似乎還在生悶氣,眼睛裏露出點無辜的神采來:“要是我不去,龐擎也不會告訴我這人是誰,我回了京城也是等死。”
她眼角微挑,散露出比方才傲氣些的眸光,“與其如此,不如去看看,興許能得出些線索。”
陸明禎微垂了眼睛,瞥了她一眼。
夕陽已經沉落了。
她的麵上覆著黑紗,一雙眼睛極為明亮,在這南疆慵懶沉醉的暮色中,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他們相對而坐,這樣近的距離,卻似隔花看水,水中望月,朦朧而遙遠。
陸明禎扯扯唇角,轉過頭同她一起望著那夕陽,兩人的麵容都映上暖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