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六詔大皇宮裏頭彎彎曲曲的石子路上,頭前一個紅衣侍女走著,身後跟著蔫頭耷腦的魏焉。
魏焉渾渾噩噩地,跟著那侍女走了幾步,侍女遲疑又驚訝地叫喊了幾聲,他也沒聽見。
於是他咣當一聲撞上門板,額頭碰的生痛,這才抬起頭來,陰沉沉地望了那門板一眼。
往日裏明朗的笑似乎都被那少女輕飄飄的一句話,打落到了塵埃裏去。
領路的紅衣侍女見他這模樣,哪裏還敢多待,既已把人帶到了臥房,便吩咐一旁侍立的兩個女奴好好照看著,匆匆離開了。
魏焉腦子裏還回響著沈婉寧方才對他說的那句話,心裏真是情緒萬般,他進了屋子坐下,把侍女給他端的茶一口飲盡,重重把茶盞放下。
須臾,他又鬆開那茶盞,土瓦燒製的茶杯隨之碎裂,少年俊朗又明快的臉上露出迷惘的神色來。
沈婉寧這頭卻是著實雞飛狗跳,她泡的好好的香浴被魏焉的到來打斷,折返回來時,便望著那涼了大半的浴池怒哼一聲:“人呢!把這水換了,本宮要洗茉莉花兒浴!”
那侍女聽了為難,囁嚅半晌,才道:“聖巫大人,眼下並非茉莉花期……”
年紀還輕的聖巫大人想必不知道這一點,侍女暗暗這樣想著,因而抬眼去看沈婉寧的時候,並無什麼驚惶。
隻是目光撞入一潭幽深怒火,仿佛要把她連人吃了一般,那侍女嚇得連滾帶爬離去了。
薩麗拉哼了一聲,怒火未消地踢了一腳腳下的香胰子,把它踢得咕咚一聲飛進水裏。
身體裏頭傳來沈婉寧有些無奈的聲音:“聖巫大人,煩請你不要亂發脾氣,這樣下去我會長皺紋的。”
她鮮少玩笑,這玩笑還是從京城程四姑娘那裏學來,語調淡淡,語氣平鋪直敘,果然並未引起薩麗拉的笑聲。
沈婉寧歎口氣,程家四姑娘的冷笑話除了她家二哥,誰也逗不笑,往後不能再用了。
按著薩麗拉的說法,她既然是她母親的妹妹,那也就是她姑姑了。
姑姑心狠手辣,姑姑脾氣火爆,姑姑偏偏癡情得很。
沈婉寧把手插進一個被她之前用意念破壞而出的風洞裏,感受著那風洞裏空氣的流動。
極鋒利的觸感,少女的手指被刮破了一點,血珠滲出,沈婉寧方要縮回手來,卻敏銳地感覺到。
那空氣的流動有一瞬間的變慢,然後重新凶狠地奔流起來。
沈婉寧揚起嘴角,苦苦笑了。
她從重生以來,能用的巫術基本都是靠血。總之都是吃老本,不如吃的徹底些,父精母血造出來的軀體,這樣用用想也無妨。
隻是她若是真的以身飼風,換取逃出這道颶風的機會,造成的結果其實可想而知。
依著眼下風洞裏的碎風鋒利的程度,她的魂識會被刮得破破爛***沈家四姑娘幼時玩兒的布娃娃還要慘些。
沈婉寧盤腿坐在一塊大石上,雙手撐著頭想了想。
不知薩麗拉折騰了多久,似乎過了很久以後,外頭傳來陸明禎的聲音,顯然還帶著些疲倦,不知他出宮去做了些什麼,入夜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