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藹藹是被持續不斷的電話鈴聲吵醒的。
費力地睜開眼睛,光線太強,立即將臉壓入了被子,稍稍頓了一頓,才去伸手接電話。
“……喂,你哪位?”因為宿醉,她的嗓子有點嘶啞。
電話那頭是很職業化的甜美女聲:“請問是錢小姐嗎?”
“是,我是。”錢藹藹頭痛欲裂,有點吃力地坐起身倚住床頭,一邊揉太陽穴一邊懨懨回答著。
“您好,這裏是x醫院婦產科,您預約了今天下午兩點做手術,請問您現在在路上了嗎?”
錢藹藹皺皺眉頭,咬著下唇去看了一下床頭櫃上的鬧鍾,下午一點半,怪不得醫院會打電話過來催了。她看時間的同時,呼出了長長一口氣,輕語道:“對不起,我有點事情耽擱了,能麻煩幫我挪一下順序嗎?我大概一個半小時後會到。”
對方答應了,錢藹藹心情沉重地掛了電話。
洗臉刷牙化妝一番,開車去了醫院,一路上錢藹藹的腦子裏時不時會閃過昨天白日的那幅場景。段婕比他有廉恥心,至少聽到她推門進來,她就趴著不敢麵對她,可他一副“你看著辦”的表情,被發現了理所當然,很坦然,坦然到她恍惚覺得這次還是她不對。
她不對過很多次,在江柏回國初她便開始犯錯,一步錯步步錯……想起泰國那一樁事,錢藹藹苦笑,她是對不起他,她欠他一條人命,如今這樣,他字字句句鏗鏘有力聽得她都想鼓掌大力讚同。雖然讚同,可心卻難以抑製地隱隱作痛。
他怎麼會這樣?他冷眼看著,明明白白是在看一樁笑話。他不是愛她的嗎?他不是口口聲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怎能這樣對她!!!報複!原來他也會報複!原來為了報複他也可以不擇手段!他這樣跟江柏有什麼區別?試問有什麼區別?但最蠢的仍是她自己,原來他也不過萬千世俗中那麼一人,她何以有期待,何以就認定他是可以包容她所有的那一人。
原來再好的人也會變,以往她一直堅定地相信全世界如果隻剩一個好男人的話,那個人一定是他,可是如今他也會報複,居然也會為了報複唱這麼一出破鏡重圓的戲碼。
她心痛不是他辜負了她,而是他辜負了自己,他不該這樣,不該搭進一身清白。
但她沒有資格說他,一切皆因她而起。所以,她能做的,除了離開,沒有其他。
錢藹藹人還是不怎麼清醒,精神狀態一直不好,停車的時候一個不注意跟後邊來搶車位的車擦了個邊。
她還沒反應過來,後邊那車的車主已經下車指著她破口大罵:“你怎麼回事啊你,你丫眼瘸啊,沒看見我從後邊來呢,先來後到懂不懂?……”
他說先來後到,真是可笑,遇上個賊喊捉賊的,自認倒黴了。錢藹藹低著頭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耐著性子聽對方罵了兩句後微微昂首看了對方一眼,隻有一句話:“我賠錢就是,你能閉嘴嗎?”
對方立刻閉嘴了,隻是臉色鐵青,剛想再發作,錢藹藹已經從錢包裏抽出全部現金朝他甩了過去,一堆錢落在那人臉上,一兩千塊的樣子。那人一邊忙著撿錢,一邊還想說點什麼,錢藹藹已經走遠了。
拐過拐角她就一把將頸脖上的項鏈狠狠扯下,手一揚甩在了身後,可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有個稚嫩的童聲在背後脆聲喊:“阿姨阿姨,你的東西掉了。”
她忍不住轉頭,一個小女孩,圓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紮著兩根小辮,穿著粉色的裙子,可愛極了,完全是她一直想要的孩子的模樣。
“阿姨,給你項鏈。”小女孩走到她麵前伸手將項鏈遞給她,稚嫩的聲音顯得十分可愛。
她小小的掌心上正放著那一串竺倜亞送給她的項鏈,是他第一次送她的禮物,她貼身戴了四年的東西。戒指他已經收回,但他忘了這條項鏈,實際上,這條項鏈在她心中的意義遠遠大過戒指,所以,她才會在去美國的時候也不曾舍得把項鏈還給他。
她靜默了一晌,看見小女孩眼裏有期待也有疑惑,是希望她趕快拿又奇怪她為什麼不快快拿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