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多了,自然也就熟了。這次的端午節,因為省裏要做大文化這塊蛋糕,民俗協會也去爭取了一杯羹,搞了個全省性的龍舟賽,地點定在離市區40分鍾車程的吳江縣。
吳江縣城曾經是繁華的明代古鎮,古鎮有風俗,過端午包粽子、賽龍舟、家家戶戶門前掛艾葉菖蒲、炸巧果兒,熱鬧非凡。吳江縣有吳江,江寬波靜,自古是個賽龍舟的好地方。
下一期的民俗文化重點要做吳江縣和龍舟賽,上次汪會長帶了香包過來就是和懷月商量這事,懷月請示了劉副主編,劉副主編認可了的。
懷月打電話給袁沉,說了自己想帶豆豆去吳江縣的想法,“就一天,下午一結束我就送他回去。”
“你們怎麼去?要不要我開車送過去?”袁沉問。
“我跟民俗協會的車去,就是要麻煩老師早點讓豆豆吃早飯,大概6點半我來接他,大車7點出發。”
“太早了,豆豆怕是起不來,還是我送你們過去,反正我也沒什麼事。”袁沉堅持道。
“你前一天晚上讓他早點睡嘛,或者晚上就送我這裏來?”懷月有些不耐煩。
袁沉最近的態度好得都有點不正常了,每次把豆豆送她這裏都要和她說老半天,問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從排屋接豆豆回城裏還非要捎上她,搞得她好幾次想提醒他他們倆已經離婚了。
“好好好,我讓他早點睡。”袁沉苦笑著讓步,“你也要早點睡。”
懷月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擱了電話,心情愉快地看稿子。端午是大節,民俗協會組的稿件不少,到時再配上龍舟賽的照片,這一期的內容已經很豐富了。至於照片,汪會長說有的是攝影專家,協會有,吳江縣政府也有,就怕她到時取舍不了。商懷月心想,可真是帶了豆豆去旅遊呢,小家夥一定開心極了。
臨下班,卻來了陳瑞煬的電話。
“懷月,後天的龍舟賽我跟汪會長說好了,他們大車上人有點兒多,你跟我的車去,7點我來接你。告訴我地址。”
懷月遲疑了一下,“陳社長,要不我自己去吧,我還想帶豆豆去。”
“沒問題。”陳瑞煬笑道:“豆豆的加班費我會發給他的。”
懷月也笑了,這個社長,看著高高大大,其實心細得很,說話從來都是給人留好了台階的,來的時間不長,上上下下的口碑不錯。想到可以讓豆豆多睡半個多小時,便也不再和他客氣,報了自己的公寓地址和豆豆奶奶家的地址。
陳瑞煬道:“明天咱們是去看熱鬧,不用去那麼早,豆豆要是起不來咱們再晚點兒也行,也不是非要看出場那會兒。”
懷月道:“陳社長你可真是個好領導,不過你是要坐貴賓席的,那麼多領導在,遲到了不好吧?”
陳瑞煬笑道:“這不是會場,和領導挨得近不好遲到,貴賓席好大一個圈呢,到時候誰也看不見誰。”
懷月放下電話,見思思轉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便問道:“怎麼了?叫你去你不肯去,現在又想去了?”
思思難得斟酌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懷月,聽說陳社長還沒女朋友。”
懷月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窘道:“思思你別害我,我要是丟了這份工作就沒法養豆豆了。”
思思生氣道:“難道袁沉那個混蛋竟然還要你出撫養費!”
懷月道:“那倒沒有,不過那女人也有了孩子,以後豆豆不一定指望得了他,我總要未雨綢繆。”
思思歎道:“所以老話說寧要討飯的娘不要當官的爹,說得一點不錯。”一感慨,把剛才要八卦的話題忘記了。汪姬兩家是世交,前些日子,汪會長聽說素畫廊要辦一個姬氏父子的畫展,想起很久沒聯係這兩個孩子了,便打了電話請他們去看龍舟賽。
姬君冶撂下電話。說真的,又不是小孩子,看龍舟賽她還真沒興趣,到時候江邊人滿為患,什麼興致都給攪和了。隻是汪伯伯難得打一回電話來邀約,一口回絕也不好,上了年紀的人就跟孩子一樣,你得哄著他,否則他憋在心裏不痛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落下了心病,那你的罪過可就大了。
於是找阿戚商量,“要不咱們倆去應個景吧,我哥肯定不願去,人那麼多,不是給他找罪受嗎?”
阿戚想了想道:“得讓他去,他老是躲清靜對他的身心都不是好事,我看他挺喜歡豆豆,如果豆豆想看,說不定他也能勉為其難。”
姬君冶不相信道:“沒到那個程度吧?如果是我,三天假,閑著也是閑著。”
“沒見過你這麼瀟灑的老板,畫廊不是還開著門嗎?”阿戚笑道。
“我哥才是真正的幕後老板呢,他還不是連問都不問。”姬君冶也笑道,“我們姬家又不靠這畫廊過日子,再說了,賣畫又不是賣青菜蘿卜,每天一大堆需要吆喝。”
阿戚道:“君陶改變了很多,你得給他時間。”
那天姬君陶看著趴在牆頭的懷月微微含笑的神情在他腦中一閃而過。第二天姬君冶早早地就到了排屋,姬君陶正從外麵吃過早餐回來,見了她,奇怪地問:“你這麼早有什麼事?不是最愛睡懶覺的嗎?”
姬君冶拉住他的胳膊道:“明天是端午節,汪伯伯的民俗協會明天搞一場龍舟賽,在吳江縣,特地打電話來讓咱們去,吳江縣保護得不錯,原汁原味的東西還有一點可看,我想不能拂了他老人家的麵子,一起去吧。”
姬君陶皺眉道:“這種活動,亂哄哄的都是人,沒什麼意思,你愛湊熱鬧就和阿戚去,我不去了。”
姬君冶不依道:“你老呆在這裏,幾天也不見一個人,這樣對身體不好,算小妹求你,去吧去吧,不好看咱立即回來就是了。”
姬君陶看了一眼隔壁的花園,懷月幾乎每個周末都回這裏過,一來便給花園澆水除草。明天一大早她就會回來的吧?天熱起來了,水汽蒸發得快,真不知她接下來會不會為了這些蔬菜天天住在這裏。
姬君冶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生氣道:“就半天時間你都不肯應我,我可是每個周末都跑來陪你呢,除非你明天要跟哪個女人約會,否則一定得去。”
姬君陶被她嚷得腦袋裏亂糟糟的,無奈地點頭道:“好好,去吧去吧,不過就半天啊。”
姬君冶頓時眉開眼笑。龍舟賽的現場熱鬧非凡,吳江邊上搭起了一長溜的高台涼棚,算是貴賓席。因為是民間活動,官方人士到場寥寥無幾,也就是幾個退下來的人大政協的老領導撐場麵,所以沒有太多的規矩。
姬君陶兄妹先去和汪會長打了照麵。老頭兒萬分高興,請他們坐在靠主席台極近的一個台上。姬君陶盯著江麵,遠遠地有龍舟踏浪而來,人群的歡呼聲響徹雲霄。他卻隻是覺得百般無賴。
“哥,你看,那是不是豆豆?”小冶拉著他的胳膊興奮道,一邊把望遠鏡遞給他一邊指著遠處。
姬君陶舉起望遠鏡朝妹妹指的另一個貴賓台看,果真是豆豆。他正騎在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的脖子上看著遠處的龍舟興奮得手舞足蹈,那個年輕男人笑嗬嗬地抬頭對他說了什麼,他聽了後衝著江麵大喊,大概是在喊加油。
他把鏡頭往下壓了壓,毫無意外地看到懷月就站在一邊,仰頭看著豆豆,滿臉笑意,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紮了一束馬尾辮,墨鏡推上額頭,年輕得像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隻見她從包裏掏出麵巾紙舉手遞給豆豆,示意豆豆擦臉,豆豆扭著身子不樂意,那男子兩手一抬,就把豆豆抱了下來,等懷月替兒子擦好汗,又輕鬆一舉,重新把豆豆架在了脖子上。懷月對他說了句什麼,他搖搖頭,示意她看江麵。
“哥,是不是豆豆?”姬君冶見他看了半天不吭聲,忍不住問。
“好像是。”姬君陶把望遠鏡遞給妹妹,“差不多了,我想回去了,如果你們今天住這裏的話,我明天再來接你們。”
“不住不住,人太多了,下次再來。”姬君冶一邊答一邊看望遠鏡,“咦?這個男人是誰?”
姬君陶不耐煩道:“那就回去吧,羅嗦什麼呢!”
姬君冶陪笑道:“剛才汪伯伯說了,中午一起吃了飯再走,我答應他了。”
姬君陶黑了臉,又無可奈何。沒想到中午吃飯時竟然和懷月他們是一桌,姬君冶一邊抱過豆豆狂親一邊說:“懷月我們昨天等了你一天,就想約你一起來,沒想到和你們在這裏碰到。”
懷月也很高興,給兩邊介紹:“我們欄目下一期出端午的內容,汪會長讓我先來見識一下,這是我們陳社長。這是我的鄰居,姬先生和姬小姐,這是她男朋友戚先生。”
陳瑞煬的眼裏閃過一絲驚詫,瞬間平靜,大家互相道了好。
姬君冶道:“懷月原來你是做編輯的呀,什麼雜誌?”
“《文化交流》。”豆豆搶著道,“請多多支持哦!”
大家笑,陳瑞煬道:“懷月,看來我真要給豆豆發加班費了。”
豆豆道:“我不要加班費,我要吃飯。”
懷月憐愛地摸摸他的頭,笑著說:“怎麼辦呢,我們家的小飯桶,你媽媽到手的加班費都被你叫跑。”
豆豆衝著陳瑞煬道:“陳叔叔,你把我的加班費給我媽媽好不好?”
“好的好的。”陳瑞煬哈哈大笑,“加班費給你媽媽,晚上叔叔請你到大飯店吃飯,好不好?”
“好。”豆豆高興道,“我要吃糖醋排骨,還要海瓜子,還要醬爆茄子,還要飯。”
懷月對一旁的姬君冶悄聲道:“每次都是這老三篇,還不讓人換,小傻瓜一個。”
姬君冶一邊笑著點頭一邊偷偷去看哥哥的臉色,見姬君陶坐在那裏殊無笑意,心裏微微一動,似乎明白了點什麼。這一桌本來還有民俗會和吳江縣政府的人作陪的,見雙方彼此相熟,汪會長又再三關照不可拘泥了的,便樂得留下他們自便,自己找熟人桌去了。隻是又哪知這幾個人,豆豆歡天喜地,懷月不明就裏,姬君冶忐忑不安,姬君陶一聲不吭,阿戚總算是和陳瑞煬談笑風生,堪堪將一頓飯應付過去。
辭了汪會長一起往停車場走,姬君冶對懷月道:“坐我們的車回排屋吧,明天反正是休息,昨天我替你屋頂上澆了水,你再不回去,絲瓜都要幹死了。”
懷月悄聲道:“我跟豆豆爸爸說好了下午要送孩子回去的。”
豆豆可憐巴巴地鑽在母親懷裏道:“媽媽我能不能先去看看萊西?”
陳瑞煬對懷月道:“給他爸爸打個電話,反正昨天也去過了。明天早點回去也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