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弘論即使尚未形成普遍的共識,其中不乏相反相成的精辟見解,有興於古詩今譯的嚐試者不能不認真加以思考。不過,實踐已經證明,古漢詩今譯畢竟並非完全不可行;其所以可行,大抵出於兩方麵的需要:一是向年輕讀者解釋用字古奧的原作大意,二是向已經了解其大意的讀者再現原作固有的藝術風格。前者是語文教師的任務,重在訓詁與啟蒙,為了讓學生充分了解原文結構,往往不得不求助於直譯;後者是文學工作者的任務,重在審美與鑒賞,如效法前者,僅限於以直譯方式傳達原作本意,顯然不能滿足讀者進一步的要求,還須另辟蹊徑,將直白的譯文本身轉化為一種具備現代審美風格的藝術品。這兩種翻譯任務對於弘揚傳統文化是同等重要的,隻是各自的目標有所不同;同一篇古漢詩今譯,在目標不同的譯者筆下,往往是不盡相同,甚至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以幫助學生理解原文為己任的譯者,對於作為對象的古漢詩並無選擇性,講到哪一首,都得用口語把它翻譯出來,本無所謂可譯不可譯;而以幫助審美與鑒賞為己任的譯者則不然,他們多少考慮到前麵介紹過的詩不可譯說,又認識到古漢詩像外國詩一樣,由於風尚、情趣及用語在不同時代與國度的變異,其審美價值並非每一篇都需要和可能通過翻譯保存下來,因此他們不願意也不可能接受翻譯任何一篇古漢詩的任務。至此不妨歸納幾點如下:
一、有些古詩可能今譯,有些則未必,除上述原因外,還須以譯者對原作詩意的體會之有無深淺為轉移。二、古漢詩雖無西方文學中常見的鴻篇巨著,若幹較長篇詩如一些可能翻譯的敘事詩均不妨直譯;大多數抒情短章非意譯不足以在現代漢語中傳達其詩意,如貿然直譯,則使意譯或有的一點詩意“汽化”無疑;三、為了通過意譯而使譯文轉化為藝術品,譯者最好具備一點新詩創作規律的知識。
近年來,人們欣然讀到不少古漢詩今譯的成功嚐試,如最近出版的《唐詩今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為了更好發掘我國古代優秀詩歌遺產,並以古詩人的創作經驗為新詩人提供借鑒,筆者不揣淺陋,從方法論的角度,為古詩今譯工作貢獻一孔之見,敬候方家斥正。
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