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從翻譯方法常識談到古漢詩今譯(1 / 2)

翻譯工作有助於人類文化的交流與傳播,從業者成績斐然,這是無可置疑的。為了精益求精,有必要從方法論的角度,對既有實踐經驗加以檢討,也是不言而喻的。翻譯方法一般可分為直譯和意譯兩種,二者的區別及其在翻譯工作中的理解和運用,卻未必是一致的或絕對的。對這兩種方法,老練的譯者並無先驗的偏好,更不會隨心所欲地加以運用,僅視作品、對象、任務的具體情況,選取其中合適的一種而已。

直譯係指在忠實傳達原作本意的前提下,盡可能保存出發語的語言結構,力求減少譯文對原文在語義上的差異;如遇某些典故或習慣語,意義不在字麵,直譯即屬誤譯,例如“牛奶路(MilkyWay)”、“你好老?(Howoldareyou?)”“你怎麼做?(Howdoyoudo?)”之類,自當另作處理。

意譯同樣係指在忠實保存原作本意的前提下,盡可能擺脫出發語的語言結構,而以流暢易懂的歸宿語傳達原作的風格;自不待言,結構的轉換必不能擴大或縮小原作的本意,也就是說,既不宜增添不必要的辭藻為原作塗脂抹粉,亦不宜圖省事而把原作固有的本質含義抹煞掉;此外,尤須力戒背離甚至傷害原作風格的油腔滑調。

優秀翻譯如以“信、達、雅”為標準,那麼直譯首先必須兼顧“信”與“達”;真“信”必“達”,自以為是的“信”,即使一字不落地翻譯出來,也可能使讀者不知所雲,不能稱之為“達”。意譯尤須兼顧“信”與“達”,同時還須注意做到“雅”;“雅”作為翻譯的要素之一,絕不是外在的,附加的,一開始就應當是對原作審美風格的貼近,即所謂“神似”,這隻能在“化境”中體現,沒有什麼程度之分。

直譯適用於哲學、曆史及其他說理、述評性著作,亦可適用於文學範圍內一部分敘事性作品,如小說、散文等。意譯對於上述著作似不相宜,其大而化之的風格易使譯文脫離原作客觀敘述的周延性和密致性,往往為不識原文的讀者造成誤解。

意譯實際上是一種再創作,僅適於文學範圍內的抒情作品,後者的詩意似應在較大程度上獨立於出發語,這樣才便於移植。據詩歌翻譯的既有經驗,抒情短章不妨意譯,鴻篇巨著似非直譯不可,如《神曲》、《失樂園》、《浮士德》等。從事直譯自須字斟句酌,斤斤計較;從事意譯的譯者尤須對原作有深切的理解力和高超的再表現力,否則率爾操觚,不會有什麼成果可言。

此外,還須記住,國外曆代有不少學者原則上反對詩歌翻譯,其中最著名的是所謂《翻譯即叛逆(Traductore-traditore)》說;另有一些形象的說法,如將詩從一種語言“注入”(即譯成)另一種語言,其詩意必將全部“汽化”,剩下來的隻能是既無意義、也無用處的“殘渣”。這類絕對化的論點,聽來不免會使翻譯工作者感到悲觀,卻可能從另一角度啟發人們對於詩歌本質產生新的理解。

以上隻是一般翻譯方法的幾點常識。至於古漢詩今譯,首先也需要提到,國內有不少學者對於這項翻譯嚐試的可能性,同樣從原則上持否定態度。他們的論據基本上與上述國外學者的有關意見相仿,即認為一首詩的詩意與其出發語不可分割,而在人為的歸宿語(今譯)中必將蕩然無存;此外,他們還認為,古漢詩今譯還須麵對這樣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即出發語和歸宿語原本是一種語言,其間的古今習慣之分遠不如外國語和漢語之間那樣涇渭分明,有些古漢詩的用語與現代漢語不但並無千裏之隔,而且十分接近,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等句,其詩意對於現代讀者幾乎毫無隔閡,實在不需要再來什麼“今譯”。還有一些古漢詩行家指出,源遠流長的中國文化培養了一種士大夫所特有的優雅、閑適或者蒼涼、悲壯的情調,這類情調的藝術表現隻有舊體詩才能勝任,後者的這份功能據說是新詩無從取代的,因此古漢詩今譯的嚐試在他們看來,恐怕更是不在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