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梓一愣,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是什麼意思?是自己以為的那樣嗎?
看她沒有回答,潘毓又輕輕提醒:“阿梓?”他的聲音溫柔而平靜,就像多年以前在那樣黑暗的房間裏他輕輕呼喚她,囑咐她不要睡著的時候一樣。
如果是他的話,是可以的吧?他們能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的吧?他會一直屬於她吧?鄧梓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慢慢點點頭。生活還有那麼長,總要對未來充滿希望。
聽到她的呼吸漸漸平靜,潘毓已經知道了她的回答,但還是輕笑著問:“你還沒回答我呢?”
鄧梓甚至都沒有覺得臉熱,好像是做了一個再自然不過的決定一樣說:“當然好。”能夠讓他成為自己最終的歸宿,那真是再幸福不過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在她的心裏有一個誰也不能替代的位置。
她想起那時候她牽著他的手回家,他手上沾著不知道在哪弄上的泥漿,都已經幹了,粗糙得很。把她的手磨得生疼。怕疼的她竟然一點也不想放開他,隻覺得那麼弱小的他必定會真正屬於自己,就像那個小熊一樣。既然是自己的,又怎麼能嫌棄呢?
恍然間鄧梓又想起謝浩然,表白的時候自己是什麼心情呢?對了!就好像天大的餡餅掉在了自己頭上,不真實得可怕。從小時候她就開始一直追逐他,他站在她的前方光芒萬丈,好像很近但是自己用盡了全身力氣也追不上。而潘毓呢?卻站在她的身後,即使消失了也讓她時不時懷念。
原來,她是對不起謝浩然的。她一直說他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平等的人來看待,其實她也沒有。在她的心裏,謝浩然一直高高在上,不是個有血有肉有缺點的人。所以,當他犯錯時,她才無法接受。她喜歡的,或者說崇拜的,隻是那個完美無缺在她心裏的他,而不是那個活生生的人。也許就像崇拜一個偶像一樣。她也對不起這份愛情。
可是過去了的就是過去了,他們在彼此不夠成熟的時候在一起才會相互傷害著分開,或許他們本來也並不合適。人總是尋尋覓覓才找到真正的緣分,她也不能例外。
這一次,讓她好好把握吧!盡最大的努力留住一份感情並終生不改初衷。
外麵又飄起了雪,鵝毛似的舞動著傾瀉而下,她呢喃道:“又下雪了啊!”
潘毓也向窗外望去,純潔的雪花似乎能洗滌一切,實在太美了!人世間一向諸多不公,諸多抱怨,可是無論貧窮富貴,開心憤懣,眼前的雪景總是一樣。聽到她的答允,他升起的竟不是想象中的成就感,而是滿足感。一份期盼多時的愛終於唾手可得,他想,他還要不要複仇?他報複的究竟是他們還是自己?一個聲音說放過吧,饒恕別人即是饒恕自己,另一個聲音說忘了你前世是怎麼死的了嗎?還要像以前一樣因為婦人之仁重蹈覆轍?
是啊!奪命之仇豈可忘懷?以德報怨又何以報德?他露出一個冷笑,打開了麵前的文件。
“那晚安了!”鄧梓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溫暖而輕快。潘毓一時又有絲絲恐慌,她知道了這一切會怎麼看他?會向對謝浩然那樣絕情嗎?
忽而又轉念一想,他幹嘛要把自己和那個蠢貨相比?自己怎麼可能會讓她知道?沒有能力的人才會隻知道害怕,隻要他防範於未然,一切都會順利的!
安慰了自己,他才有些生硬地說:“晚安,好夢。”幸而鄧梓沒有注意,喜滋滋地掛了電話。
他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鄧梓微微一笑,那些往事好像隨著塵封的舊照片一起麵世,重現在她的眼前。
那時候他們被關在那個黑屋子,周圍的人大聲談笑喝酒,眼前煙霧繚繞。他們驚懼著,潘毓偷偷咬斷了她縛手的繩子,甚至拽斷了牙齒,發出哢噠一聲,很快湮沒在他們的笑聲中。隻有鄧梓,眼睜睜地看著鮮血染紅了粗粗的麻繩。潘毓的大眼睛裏疼出了生理性的淚水,但愣是沒發出聲音。
看著那些血,她害怕極了,拚命捂住嘴不讓自己哭成聲,終於在那些人酒酣飯足,放鬆防備的時候,他們逃出了生天。
記憶裏也是這樣的大雪,他們似乎被關在很偏僻的地方,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們都隻穿著一件鄧媽媽織的毛衣,凍得牙齒都打顫。兩個人手拉手,隻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他們不認識地方,也沒有方向,隻能不停地向前,向前,害怕一停下就前功盡棄,就要被打,就要被送回那個黑漆漆的地方。
他們那時候都餓得很,也渴。後來實在受不住了一起癱倒在雪地裏。許是凍得很了,她竟然覺得雪也有點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