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人魚都是由卵中孵出來,並且在卵生期就可以記事的。
冰靈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由卵裏孵出,不過既然其他的人魚都是,自己大概也就是了。
但冰靈的記憶是從她七歲開始的,之前的所有經曆都是一片空白。
她隻記得自己回憶的起點來自於一個冷峻而輕柔的聲音,是那個聲音喚使她睜開眼睛,步入了這一片遼闊碧藍的世界。
那時候的她空白得宛若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她大睜著一對如碧波般波光瀲灩的大眼睛,迷茫地望著上方那有著刀削一般麵龐的冷峻男子。
她記得,那個男子原本冷漠如霜的眼神,在與她視線交織的一刹,瞬間變得溫柔如水。
是那個男子教會她在海洋中的生存法則,遊水要擺動魚尾,呼吸要用腮。
也是那個男子告訴她,她叫冰靈,是愛雅一族中年紀最小的一位人魚公主。
後來冰靈知道,那個男子的名字叫殷滅,是海的執法者。可是冰靈至今也沒能想通,為什麼別的公主都是由年紀最老的禮儀導師莎巴卡牡蠣嬤嬤親自教導,而自己的啟蒙卻來自於司管刑罰與絕殺的海的執法者?
公主,我真的是公主嗎?冰靈很懷疑。這六年來,她從未有一刻感覺到自己像是位海洋裏的皇族公主。
即使是這汪洋大海裏唯一憐寵她的老國王,也不曾向對待其他兒女那樣會給予她甜蜜的擁抱與溫柔的吻,他隻會看著她的臉,怔怔地發呆,無聲地歎息。
冰靈有著太多的疑惑,她也曾努力地去追問過關於自己的種種異態,可是……
她問過殷滅,殷滅說她還小,沒必要知道過多;她問過老國王,可是老國王總是耳鳴,聽不清她在講什麼;她問過西洛,西洛說你真是個白癡,別跑,把你的海紅糖給我交出來!她問過愛雅海神殿的二公主安璐娜,安璐娜說討厭的小鬼不要叫我姐姐!並附送白眼一個。
於是冰靈覺得,與其在雞飛狗跳中去四處探問一些得不到答案的問題,還不如安安靜靜地迷茫著。
同往常一樣,冰靈在魔法課上表現得一塌糊塗,沙魯文時不時地就會把冰靈搬出來做個反麵教材,並講上幾句自以為幽默的冷笑話,如果笑聲達不到要求,沙魯文的小眼珠便會瞪得溜圓,這種時候除非想考試成績被降等級,否則人魚們就不得不扯著嘴角想盡辦法擠出笑容,一個個臉部表情古怪僵硬至極,看得冰靈直冒冷汗。
奇怪的是,沙魯文從來沒有為冰靈聽了他的笑話不笑而感到不滿。冰靈暗地裏猜想大概是沙魯文導師認為以她的智商不足以理解他幽默語言的精髓的緣故。雖然是在被導師瞧不起,但冰靈還是希望這種印象能一直保持下去。其實就算不滿也沒關係,冰靈是不怕他會在自己的水係魔法課成績上動手腳的——她每一次考試都是零分。
快要下課的時候,一條小銀魚偷偷遊到冰靈旁邊,帶給她一根傳信海藻。冰靈怕被沙魯文發現,草草地在課桌下麵掃了兩眼,海藻是殷滅傳來的,大意是說要冰靈下課後到教室外等他。
結果冰靈的小動作還是沒能逃過沙魯文的小眼珠,給叫起來回答控製水元素的五大要訣是什麼。可憐冰靈連集聚水元素還是個問題,哪裏曉得如何控製,最後被罰抄寫魔法教材十遍。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課,冰靈才一起身,身後就響起窸窸窣窣的笑聲。冰靈微微皺起眉頭,努力做出冷冰冰的表情用力地掃視了他們一眼,結果人魚們笑得更歡了。
奇怪了,昨天殷哥哥就是用這種眼神冷冷地環視了一圈,結果大家都怕得匆匆遊走了,為什麼自己用出來卻半點效果也無呢?
目光驅逐法失敗,冰靈隻好尋找人魚們發笑的源頭,最後發現其原因竟然是自己的背部染上了一大片紅色。再一看珊瑚座椅,椅背處厚厚一層上等海染料。
冰靈氣得直發抖。平日裏往椅子上栓海蛇,往貝殼裏放海蜘蛛,冰靈都忍了,結果他們居然又得寸進尺地換了新招數!
嗚嗚,這種海染料很難洗下去的……
冰靈想想覺得委屈,待要使勁地大吼一聲,卻先忍不住紅了眼眶,小聲地抽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