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嗚咽,遊雲萬裏,荷塘邊,湖水中,玉橋上,一雙柔荑撫上橋壁,淺淺微笑。
雨從未停止,戲從未落幕,湄之的笑裏,總有幾分旁人看不明的意味。
那意味濃烈又淺淡,說它濃烈是因為這笑實在開的太過燦爛,說它淺淡是因為這笑未達眼眸。
那眸光在這樣的笑意中,有的隻有冰涼,比這七月的雨還要讓人覺得寒意逼身。
隻是一旁的楊俊卻絲毫沒有把這笑放在眼底,他隻是看著遠方,神情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寂滅之姿。
湄之在看著楊俊,楊俊卻在看著那遠處的一點,動也不曾動過。
笛聲早已在這狂風暴雨中靜止,此時的雷雨沒有了那股柔柔繞繞的笛聲中和,更有些張牙舞爪之感。
湄之似沒有被這風雨牽動,她眉目含愁,輕輕一歎:“人其實隻有兩種狀態。”
“哪兩種?”楊俊被湄之猛的一驚,卻還是一副飄然若定的問著。
“一種是演戲的人,一種是看戲的人,而一個人總是在這兩種狀態下不停的變換著自己的位置。”
湄之揚手接過那絲絲雨水,卻又屈指對著楊俊,拇指和食指交彈的那一瞬,水珠彈入了楊俊那飄忽的目中。
水珠也許打不痛人,可入了眼,就算不痛也總是澀的,最少也能驚醒楊俊那飄忽的神魂。
用到飄忽兩個字,其實已然對得起楊俊,此刻楊俊狀態遠比飄忽兩字來的更加飄渺。
悠悠遠遠的,仿佛下一刻,他的心就要隨著這雨水落進了湖,然後散於無形。
仿佛下一秒,他的人就要隨著散落在水麵的花瓣,漂流到不知名的地方。
楊俊隻覺眼睛有些發痛,卻沒有任何動作,隻是看著湄之,卻隻道:“有道理。”
“那你此時此刻的狀態是看戲還是身在戲中呢?”
湄之說完,順著楊俊剛才的視線望向那綠茵柳裏,這樣的距離遠得看不清人的神色,聽不清人的言語,卻又近的能看出人的動作,還有人的唇色。
有那麼一刻,楊俊有些疑惑,似乎被這一個問題難住在那,沉在了自己的思緒中。
而這樣的思緒卻沒有能沉浸多久,不過半刻,楊俊就浮出了一縷不是笑,卻又含著出世的神容,那一絲半點的動容,就如同湄之指尖的雨水,透明清澈,卻又讓人看不出半點痕跡。
“那其實不重要,隻要懂得在什麼時候出戲,不要沉迷,從容自若,又何必糾結於看戲還是演戲?”
湄之點頭,算是聽了進去,卻沒表達對楊俊這句話的反對或者是讚同。
“其實我還是喜歡看戲,雖然不會幸福得像花兒一樣爛漫綻放,但也不會痛不欲生。”
楊俊訝然,終於浮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雖然清淡,他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沒有希望至少不會失望。”
“我喜歡這一句,也喜歡身在局外,因為那會讓別人的失望成為你的希望,別人的痛成為你的笑,別人的苦成為你的樂。”
湄之的話說的輕飄飄的,並沒有什麼著力點,甚至那眼神也是輕飄飄的,一瞬飄向遠方,一瞬飄到身前。
然後在這眼神的飄飄蕩蕩間,湄之沒有等楊俊回話,又道:“也許你會覺得我很自私,可是我寧願做傷害人的那個,也不想做被傷害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