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9章 俄羅斯性格(1 / 3)

我的朋友伊戈爾·德裏莫夫在戰前就是一個品德高尚、生活嚴謹的人,他非常尊重、熱愛他的母親瑪麗婭·勃莉卡爾波芙娜和父親伊戈爾·伊戈羅維奇。

他有一個未婚妻,也是伏爾加河岸上同一個村子裏的姑娘。伊戈爾·德裏莫夫向我提及她,他說,她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姑娘,既然她說了她要等他,那一定會等他回去的,即使他隻剩下了一條腿,也會等著的……

在庫爾斯克那場猛烈的戰鬥中,當德國鬼子血流成河、支持不住的時候,伊戈爾·德裏莫夫中尉的那輛坦克在麥地裏的丘陵地帶上被一顆炮彈擊中,兩個坦克手當場犧牲了,在被第二顆炮彈擊中之後,整個坦克燃燒起來。駕駛員楚維列夫從前麵的艙口跳了出來,又爬上了裝甲鋼板,把中尉拖了出來,他已經失去了知覺,身上的外衣都燒著了。楚維列夫剛把中尉拖開,坦克就爆炸了,甚至將炮塔甩出去有五十米之遠。楚維列夫大把大把地將鬆軟的土扔在中尉的臉上、頭上和衣服上,好把火焰滅掉,然後拖著他從一個彈坑爬到另一個彈坑,最後把他拖到一個救護站……

伊戈爾·德裏莫夫活了下來,甚至保留了視力,雖然他的臉被燒得模糊不清,有的地方都可以看見骨頭了。他在醫院裏躺了八個月,他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術,鼻子、嘴巴、眼皮和耳朵都恢複了。八個月之後,當給他解開繃帶的時候,他看著自己的而如今又不是自己的臉時,遞給他一麵鏡子的護士轉過身去,哭了起來,而他立即把鏡子還給了她。

“經常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呢,”他說,“這個樣子是可以活下去的。”

但是,他再也沒有向護士要鏡子,隻是常常用手摸摸自己的臉,好像在逐漸習慣它似的。醫療委員會認為他不適合再去作戰了,於是他找到了將軍說道:

“請您批準我回到團隊裏去吧。”

“可您是個殘疾人。”將軍說。

“不,我是變成了醜八怪,可這不影響去打仗呀,我會完全恢複戰鬥力的。”

司令員在和他講話的時候,也竭力不去看他,這一點伊戈爾·德裏莫夫也看出來了,他隻是抽動了一下他那雪青的、像一條縫隙的筆直的嘴唇,冷笑一聲。為了完全恢複健康,他獲得了二十天的假期,於是他動身回去探望一下父母。這正好是這一年的三月時光。

在車站他本想雇一輛大車,可是他不得不步行十八裏的路。周圍白茫茫的雪遮蓋著大地,空氣濕潤,一片荒涼,一陣刺骨的寒風掀起他的大衣的衣襟,使他感到孤獨和憂愁。他回到村子裏的時候,天色已接近黃昏。看,這是那口井,井上取水的吊杆搖晃著,發出吱吱的響聲,從這裏數第六個小屋就是父母住的茅舍了。他突然站住了,雙手插在口袋裏,他搖了搖頭,向那所房子走去。他的膝蓋陷在雪裏,彎身向窗內看去,他看見了母親正在暗淡的燈光下準備晚飯,母親還是披著那條黑色的披巾,她安詳、善良、從容不迫。她老多了,聳著消瘦的雙肩……“啊,要是知道的話,至少每天該給她寫上幾句話,講講自己的情況……”她把簡單的飯菜擺在桌上,一杯牛奶,一塊麵包,兩個匙子和一碟鹽,她站在桌邊沉思著,幹瘦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胸前。伊戈爾·德裏莫夫從窗外望著母親,他明白,決不能讓她受驚,決不能讓她那張年老的臉絕望地顫栗起來。

好吧,就這樣吧!於是他推開了門,走進院子裏,然後走到台階上,敲了敲房門,母親在門裏答應著:

“誰呀?”

“蘇聯英雄格羅莫夫中尉。”他回答說。

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他用一個肩膀靠在門楣上。不,母親沒有聽出是他的聲音,他自己也仿佛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聲音,他的聲音在多次手術之後已經不是原來的聲音了,變得沙啞、沉悶、含糊不清了。

“親愛的,你有什麼事嗎?”她問。

“我給瑪麗婭·勃莉卡爾波芙娜帶來了他兒子德裏莫夫中尉的問候。”

這時候她把門打開了,向他麵前跑去,一把抓住了他的雙手。

“我的伊戈爾還活著?他身體好嗎?親愛的,你快進屋裏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