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靜靜站在剛剛被馬老爺踢翻的條案不遠處,案上幾條生肉還沾著泥土。那個小孩兒剛把散落的肉條收拾回來,圓明臉上雖然沒有象馬老爺說的那樣眉開眼笑,卻也帶著一絲笑意,正看得津津有味。
賣肉的小孩兒穿了件略大的粗布藍衫,身上很整潔,並沒有沾上油汙。長得眉順目朗,圓圓的臉蛋,稍尖的下頜,一頭濃黑的短發亂七八糟,看上去很是可愛。
他右手提起一塊髒肉,左手持刀割下,開始圓明還以為他是用刀在刮上麵的泥沙,細看之下才這般入神的,原來小孩兒是用刀將生肉上粘著泥土的部分薄薄的切下一層,看著他把一片片肉如木匠刨板般的打卷剝落下來,雖不能說是薄如蟬翼,卻也十分難得。
髒了的生肉條經他這麼一切,就又幹淨如初了。圓明雖然是個和尚,苦禪院也並非是以武技法術聞名,如果真說起修為,絕對是五玄罕遇敵手。此次他是雲遊路經此地,而且看出這小孩兒明顯不是習武修法之人,可手法刀法都很靈巧,這樣懸著手臂的切肉方法也是別出心裁。
賣肉的小孩兒隻一會兒功夫就把幾塊被弄髒的生肉都切得幹幹淨淨,重新一塊塊掛在肉案上的鉤子上,又用一塊油膩膩的抹布擦了擦案麵,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圓明見他忙完了,剛要上前把葉尋歡的賠金給他,隻聽一個渾厚的的聲音喊道:“張昭,給我切幾條肉,還是肥的肥,瘦的瘦,分好了。”
這聲音是從對街的院子裏傳來的,圓明看見那小孩兒明顯臉色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大聲答了一句:“知道了,二嬸。”然後伸手取下一條生肉切起來。
圓明又是一楞,剛剛那聲音渾厚無比,似是男人之聲。這時隻聽門聲一響,一個胖大的身影出現在門裏,昂首闊步,幾下便走到這櫃台前。
就連離著幾步之遠的圓明都能感到一股威勢,可是這卻還真是個女人,就是生得身材高大肩寬背闊,圓明隻是隨意打量一下,看到這女人的頭發盤了起來,身穿灰衣灰裙,依稀覺得臉上倒是不算醜惡,隻是這身形聲音,實在不象女人。
圓明收回目光,還是看著那小孩兒切肉,隻見賣肉小孩兒十分賣力,把一塊厚厚的五花肉平鋪在案板上,用刀橫著一片,一片白白的肥肉切了下來,又是一片,卻是一層紅肉下來,這樣一片白肉,一片紅肉的切下去,把一塊五花肉橫著切開。
這肉片割的實在是太仔細了,紅的上不見半點白的,白的上不見一絲紅,圓明雖不吃肉,可也知道這實在不易,心中正感歎時,賣肉小孩兒已經連著片了兩塊五花肉,然後把白的肥肉幾刀斷開剁碎成肉末,卻把紅色的肉片切成細細的肉絲。
片刻間,小孩兒就把肉餡肉絲包好放在那女人的麵前。
“很好。”
胖大女人也不多話,拿了肉轉身就走。
圓明在一邊看著心裏也納悶,怎麼這女人不給銀兩就走。雖然這樣,圓明也不多事,隻是四下看看並沒有人再來買肉,這才上前幾步,衝著那小孩兒微微一笑。
賣肉小孩兒目送胖女人進了院子,長出了一口氣,剛剛圓明在一旁觀看時,小孩兒隻當他是個過路的和尚,也沒細看,此時圓明走近過來,他抬頭看見這和尚身穿一件灰色僧衣,舊而不破,長眉細目,臉色紅潤,精神飽滿,帶著慈和的笑容。
小孩兒也不知道圓明這個笑容是什麼意思,隻當是來化緣的,急得連連搖頭,搶先說道:“大師,我今天還沒開張,而且我爹生了病,銀子都要給他看病,不能給你。”
圓明看他急得有趣,嗬嗬一笑:“小施主不必擔心,我不是來化緣的。”
小孩兒一聽不是化緣,鬆了一口氣,不過看了看圓明,又加了一句:“剛剛的二嬸是每月初就把錢給了,肉也不是白送的。”
圓明臉上笑容更深:“貧僧也不是來要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