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中側。
‘盧星堂’束手而立,身後巨大神像亦是束手矗立。他眸光淡淡,望向十丈外的山壁。
粗糙的石殼已經破裂脫落,露出愈顯黝黑光滑的鱗質,其上黏著一團包裹鐵甲的破碎身軀。
他的視線並不在那具碎屍上,而是望著緩緩律動的巨大鱗片,以及被鱗片包裹下尚未完全顯現的龐大身軀。
紮紮紮!
隨著大半遮掩在石殼下的身軀蜿蜒向上,碩大的火星四處飛濺,又被落雨熄滅,蒸霧升騰。
山體開始搖擺,無數巨石好似雨點般轟隆下落,密密麻麻,聲勢駭人。
‘盧星堂’仍立在原地,任由墜落的石塊砸在體表的神像虛影上,不能撼動其一分一毫,好似真的隻是雨滴。
哢哢哢—
他抬起頭,聽著山巔雞蛋殼破碎般的聲響,律動的鱗片隨之停止,山峰之巔傳來嗚咽的風聲,黑暗裏有龐大的陰影移動。
噗!
兩道金色光柱從山巔的黑暗中投下,照在山腰的‘盧星堂’身上。
後者身軀一顫,一直挺拔的脊梁竟然開始彎折,額頭冷汗直流,不由自主的顫抖。
其體表,三丈高的神像虛影亦是如此,波光晃動,也在彎腰。
“嗬!”
‘盧星堂’麵冷如鐵,雙拳握緊,腰身一點一點抬起。伴隨著這一動作,好似堅不可摧的神像虛影竟然發出咯咯的碎響,琉璃般的裂紋開始蔓延。
他銀鑄般的肉身亦是如此,裂縫開始爬上胸膛,汞狀的稠液滲出,染濕了衣衫。
噗!
一聲怪異的聲響,山巔的金色光柱忽然熄滅。
哢!
下一刻陰雲湧動,黑暗中裂開兩道丈長的金色裂縫,其內銀色碎星點點,好似通往另一片神奇的世界。
“蟲子!”
空氣劇烈震蕩,如悶雷般的聲音滾滾而下。那兩道裂縫中的銀色碎星飛快凝聚,組成銀色的豎瞳。
轟!
大風從天而降,山體前所未有的晃動,好似下一秒便要從中斷折,那兩顆金眼銀瞳轟然下墜,垂在‘盧星堂’身前,俯視著他。
“蟲子,驚擾了吾之美夢!”
神像虛影的淡淡光輝照亮了眼瞳之後的身軀。
這是一顆數丈大的頭顱,隻比一座屋舍稍小,橢圓的外形嵌著龐大的黑鱗,比夜更深,比墨更深,齧合得嚴密無縫。
在蛇首之後,則是扁平的蛇頸,脊背上長著一排刀鋒似的黑鰭,蜿蜒向下五十丈,便是開始渾圓的蛇軀,粗愈五丈,好似縛天的鐵索,埋入山石之中,將整座山峰圈圈捆住,半遮半掩,仍不見全貌。
“有翼氏,我此來乃是代表三宗之名問你。”
‘盧星堂’仰著頭,雙眼望著頭頂的蛇瞳,平靜道,“三百年前,鎮壓在這千岩山中的殭臣 ,現狀如何?”
“三宗?殭臣?哈哈哈!”
蛇瞳冰冷依舊,四周卻響起癲狂的大笑,笑了半響,忽然變作陰森森的私語,“這等事,也是你這隻小蟲子能問的?讓三宗之主來見我吧!”
“先吃了你這道分神!”
呢喃的私語驟然放大,好似天邊的驚雷,轟轟隆隆。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音爆,一道白光驟現,好似劃空而過的閃電,上下撐開,往地上的‘盧星堂’裹去。
這哪裏是什麼閃電,赫然是張開的蛇吻。
幾乎同時,‘盧星堂’雙手抱胸,兩臂交叉,身軀微蹲。其身後的神像虛影亦然,隨之下蹲。
嗡...
一道銀色的光輪浮現在他身前,急速旋轉,越轉越大,越轉越亮,瞬息之間便好似一睹銀鑄的厚牆。
哢!
撐在的蛇吻赫然咬在銀輪邊緣,僅僅僵持了一瞬,銀輪便破碎開來,巨大的衝擊力撞在‘盧星堂’身上,摧枯拉朽般將其身外的神像虛影碾成光屑,其本體更是炮彈般飛出,隕石般墜向山下。
“吼—”
一聲低沉的嘶吼,吞噬而空的大蛇甩了甩頭,便引得山峰搖晃欲折,巨石簌簌滾落。
望著墜落的身影,冰冷的蛇瞳閃過一絲惱怒,長頸微折,身盤高峰,再次咬向往下墜的‘盧星堂’。
吟...
正在這時,清脆嘹亮的劍吟聲,一道青色劍光從天而降,刺向下探的蛇首。
相比房屋般大小的蛇頭,這道劍光隻能算得上一根繡花針。
“惱人的蟲子!”
大蛇怒吼一聲,長頸再折,舍棄墜落的‘盧星堂’,以與其身軀不匹配的速度,徑直吞向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