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一株大楓樹下。
兩匹膘肥體壯的黑馬悠閑甩著尾巴,用闊嘴頂開雪層,吃著下麵的蕁葉草。
這種草很怪,一年四季不枯,卻在最寒冷的冬天最為鮮嫩,是驢馬家畜最喜歡的食物。
而整個鄴都城,又以白鴻林的蕁葉草最大株,這兩頭畜生難得來一次,自然不能放過機會。
羅守城卻不能體會它們的心情,他坐在一塊碑石上,渾身上下、手心腳底都是濕汗,木著臉神情恍惚。
轟!轟!
幾聲悶雷似的聲響從山上傳下,驚得他臉皮一哆嗦,那兩匹壯馬卻毫無動靜,甚至齜著板牙瞅了他一眼,人性化的嘲諷。
轟!轟!轟!
響聲忽然提高了幾分,片刻之後就徹底停歇安靜了下來,像是臨死的回光返照,垂死掙紮。
“完了?”羅守城深深鬆了一口氣,不由自主站起身,眼睛望向山腰,翹首以待。
嘩嘩嘩…
正在這時,密如錦綢的樹蓬山蔭急速搖晃,一道鮮明的長痕急速而下,攪動呼啦嘩啦的聲響,好似過山的巨蟒。
嘭!
不待他多做思索,長痕已經劃到山腳,一道浴血的身影撞林而出,身上真氣如罩,斷刃揮舞,厲聲大喝,“擋我者死!擋我者…”
話音未落,一道金光攢射而至,以滾滾大勢從他身上一碾而過。
刹時,堅固的真氣罩好似泡沫一樣粉碎,他整個人淩空飛出五丈高,破麻袋般砸落在地,微微抽搐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轟!
金光一衝而斂,停在石碑之前,現出金鑄般的軀體,一塵不染。
“三…三公子!”羅守城深深低下頭,不敢看一眼。
“不用多禮!”
林尋收起六紋金衣功,理了理破破爛爛的衣服,恨恨的盯了地上的屍體一眼,罵道,“真是個蠢貨,山上不死,死在山下?哼!不懂風水。”
羅守城臉皮抽了抽,默默的上前牽馬拉車。
“走!”
林尋跳上車,大手一揮,“回城!”
聽到“回城”兩個字,羅守城臉色一喜,默默擦了一把汗,心道祖宗你可終於不再殺人了。
他歡快的一抽馬鞭,高喝道,“駕!駕!”
“去落月閣。”林尋意猶未盡的聲音又在車廂裏響起,“掃完最後一波。”
頓時,奔勢流暢的車轍急速轉彎,差點歪到路邊的山溝裏,幾聲喝罵混著馬嘶,才恢複正常,遙遙往前方的天塹冰城駛去。
其後,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殘雪似山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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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駛進鄴都城,天色已昏。
城中張燈結彩,魚龍飛舞,孩童的嬉笑、老叟的吆喝,女人的細聲軟語,漢子的粗聲大氣,熱鬧的氣氛驅散了冬日夜晚的冷氣。
“冬至節要到了。”
羅守城趕著車穿過熱鬧的人群,神情有些恍然。
他回了回頭,身後的車廂一如既往安靜,聽不到一絲聲響,好似是另一個世界,讓人心生好奇想一探究竟。
這份好奇,羅守城駕車離開冰淩巷就有了。因為在酒肆裏,他從三公子身上聞到殺氣。
原本,他以為三公子是出門訪友,卻沒想是出府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