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冰淩巷到枯木集,從枯木集到駁船塢,到扶湯池,到秋風渡…從上午到下午,從下午到晚上,從城內到城外…
羅守城不知道三公子殺了多少人,但是他鼻孔裏聞到的血氣,比從自己混跡沙場三十年的老爹身上嗅到的還要多,令人膽寒。
這些人都是高手,尤勝自己的高手,甚至能殺死自己的高手。但是都死得很快,每一次自己隻要稍稍等一會,就能看到三公子毫發無損的回來,像是出門訪友。
三公子是廢物,這是鄴都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一件習以為常的常識。
年前,很多人在飯桌上談論最多的趣事,就是三公子上白鹿山拜師去了。
這件趣事說多了,還沒等人生厭,大家又開始談論另一件更有趣的事。
三公子靠著十萬兩赤金,混進了白鹿山,做了外門弟子。
聽到消息,吃驚是免不了的,但沒人懷疑有假,都笑這是三公子的風格。
於是又開始打賭,三公子什麼時候被趕下山。
靠著這個賭約,前天他還從手下的校尉兜裏贏了十兩銀子,因為他賭冬至節前,那名校尉賭三個月。
“看來明天要躲著點,那家夥怕要找我討回銀子了。”
銀甲大漢挺直身板,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後沉寂的車廂,一個念頭在心底生根發芽,“鄴都城,怕是要變天了!”
“駕!”
他一振韁繩,催著兩匹黑馬穿過一道木橋拱洞,正欲加快速度,忽然聽到車裏傳來聲音,“停車!”
“是。”羅守城毫不猶豫拉緊韁繩,惹得兩匹跑得正起勁的黑馬不耐煩的踢著蹄子。
林尋跳下車,沒有看銀甲大漢,而是抬起頭望向半空中的木橋,“等了半天,沒想到是你。”
羅守城心裏一驚,警惕的抬起頭。
橋上,有人在賞月。
灰衣負劍,麵容蒼冷,正是侯府的劍道教授諸寺崖。
他垂下頭,俯視著橋下的兩人一車,開口道,“三公子,你無故在城中連番殺戮,實在有違身份。
我既在侯府教劍,勉強為你半師,便不能視而不見,你束手就擒,隨我去見侯爺吧!
此事過後,我自會向侯爺辭去劍師一職。”
“半師?”林尋笑了笑,搖搖頭,“你是什麼東西?”
諸寺崖一愣,僵硬的臉上緩緩劈開兩道深溝,一道自左眼角劃到左下顎,一道自右眼角劃到右下顎,形成一個立三角,整張臉頓時如狼豺般陰鳩。
他握緊拳頭,死死盯著橋下的少年,聲音如寒風嘶吼,“你怎麼敢這麼跟我說話?就是你父親林峒遠,也要給我三分薄麵!”
“你怕是想錯了!”林尋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對方,“他的麵子,可賣不到我這!”
羅守城在旁邊看得瞠目結舌。
他熟悉這個眼神,三公子上午遞給自己半隻燒雞的時候,也是這麼看自己。
但正是如此,他越心驚肉跳。
這位侯府劍師的名頭他可是知道,乃是北地最大的武道宗門,靈穹門的長老,有七重天元的可怕修為,距離靈者也不過一線之差。
這等人物,對他而言,已經是傳說中人,了不得的大人物。
三公子雖說是白鹿山的弟子,白鹿山是厲害,但到底天高皇帝遠,可管不到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