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至隼走到他旁邊,低了低頭,“諸寺崖死了。”
老者一動不動,恍若未聞,若非細微的鼻息聲,直讓人以為他已經睡著。
半餉沉默。
“父親。”周至隼臉上露出一絲焦急,“林峒遠在破壞規矩,我們...我們...”
“規矩?”
老者終於開口,卻仍保持著仰望的姿勢,聲音溫淳,“什麼規矩?”
“諸寺崖死了!”
周至隼的聲音猛然提高了三分,眼中充血,“他怎麼能派人殺死諸寺崖?”
“誰定的這個規矩?”老者仍問道。
周至隼張了張,沒有說話。
“規矩變了!”
老者低下頭,看了長子一眼,伸出幹瘦如柴的手臂撫摸著樹葉,“從那孩子回來,規矩就變了。”
“父親,你是說...”
周至隼臉色一變,“林峒遠改變主意了?要立那小子為爵?怎麼...怎麼可能?他怎麼能這麼做?”
老者摘下一片玉葉,伸在他麵前,幽幽開口,“此一時,彼一時。”
周至隼臉一白,緩緩抬手接住樹葉。
葉落掌心,玉色瞬間發黃,幾息功夫就成了一撮黑灰,蒸發殆盡。
“時候未到啊!”
老者長歎一聲,轉身望著樹頂那朵花蕾,攤開手指。
下一刻,近百根枝條好似活物般蠕動,爬上樹頂纏上紫如意狀的花蕾,摘下一片花瓣,送到他掌心。
他托著紫色花瓣,光芒如霧,“把它交給漁丫頭吧!”
“爹...”周至隼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和不忍。
老者望了他一眼,地麵枝影忽動,而樹未動。
“是。”
周至隼咬緊牙,一把抓起花瓣,轉身而去。
“不成器啊!”
老者雙手籠袖,緩緩靠在樹幹上,雙眼望向院外,其方向正是侯府。
窸窸窣窣...
細密的碎響中,三千細枝垂下,將他的身影一點一點覆蓋,蒼老低沉的呢喃聲模糊不清。
“姑爺,老朽的規矩....”
......
.....
侯府,小院。
木力站在院外,手裏提著一隻紅殷殷的燈籠,翹首相望。
阿紫也想出來,被他訓回了屋。
外麵這麼冷,阿紫如果一起等,肯定會凍著的。少年看著快熄滅的燈籠,心裏想道。
他打了一個哈切,臉上忽然露出喜色。
木力聽到了馬蹄聲。
皎潔的月光下,雪地顯得分外銀白,駛來的馬車卻尤為漆黑,從馬到車,都是如此。
但馭座上卻空蕩蕩無人。
那位銀甲大叔去哪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這個問題,車已經停在了院前。
車簾掀開。
林尋衣衫襤褸的走下車,手裏提著羅守城,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回去睡吧!嗯,給他蓋張被子。”
說著,他隨手一丟,將人事不知的銀甲大漢扔在牆角,推門進屋。
木力一臉懵逼的看著關上的屋門,又拿燈籠照了照地上蜷縮得像條狗銀甲大叔。
想了想,用牙咬住燈籠,伸手抱起大叔一晃一晃,往自己屋裏走去。
挺沉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