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昨夜西風凋碧樹(1 / 3)

三月裏時光飛逝。彈指間雲落花開。

張夫子漸漸成了生活裏的常客。或者說,對於宋軒,張夫子已經不隻是一個過客了。

每日來往,張夫子漸驚訝於宋軒驚人的早慧。宋軒偶爾間迸發的學識,便足以讓張夫子感慨不已。珠玉在前,張夫子漸漸懷疑自己當時的判斷。

但他對於宋甜,一直便隻有兩個字:滿意。

而張夫子也以其淵博的學識贏得了應有的尊敬。府上的主人宋岩亦敬稱其一聲:先生。每月的束修也水漲船高,雖然,於其家裏依然是杯水車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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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正是四月初,也是一月之中官員休沐的日子。宋伯父將孩子們喚來,並吩咐道:“今日準你們一日假期,在街上不要遠離伯母和先生。退去吧。”二人都應下了。王夫人笑道:“老爺你就安心吧。”

張夫子有些局促不安。

作為一個編外成員,張夫子對受邀出遊的事情表示受寵若驚。在一開始的出遊計劃中本是沒有張夫子的,但是,作為宋府的實權派,在知會了伯父宋子山以後,宋軒便大方地捎上了張夫子。宋軒的意思是,平日裏看著張夫子寒酸的模樣覺得很是可憐,他有心為其置辦一套新裝。長者想想也是一番拳拳尊師之心,是故準了。

於是,最後坐在馬車上的,是宋軒、宋甜和王夫人。而落寞的張夫子,便隻能和車夫坐一塊兒。不過,似乎所有的人都有著不錯的心情。

馬車行在揚州擁擠的街上。宋軒耳畔傳來了不絕的吆喝聲,談笑聲,馬蹄聲,更間雜隱約風鈴聲,很是紛繁,也很是動人心扉,讓人情不自禁地沉浸於揚州一夢中。

在這個如同節日一樣的洋溢幸福的日子裏,孩子們——也許僅限於宋甜——從轎子的邊窗探出頭去,一驚一乍大呼小叫,滿心歡喜。宋軒無奈地聽著擾人的驚歎,也悄悄偷光,看著這陌生而繁華的花花世界,心裏不知有幾番滋味。

路過小玩意最多的錦繡街時,宋軒及宋甜一起向伯母懇求,願陪伴先生左右遊於長街,並且再三坦言不願陪同伯母去廟裏上香。這本是約好的,伯母一沉吟便準了,隻是臨別的時候又囑托了張夫子,約好時辰於此處再相見。夫子隻能應了。

“這下真的是自由嘍!”望著眼裏滿是苦澀的夫子,宋甜一下子撲了上去:“先生,我們快去買新衣服去吧。”

“這.....怎敢......”張夫子臉色羞紅,失去了往日風采。

宋軒斷然道:“先生別扭扭捏捏的。看,那兒便是一家有名的衣裳鋪子。我們且過去瞧瞧。”

臨街的衣裳鋪,往往兼營著布莊的生意,可是這一家,卻罕見的是純粹經營衣裳的鋪子。這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因為這意味著,它能夠憑借製作衣裳的利潤維持日常經營。

這還意味著,它所售的衣裳很好,或者很貴,或者兼而有之。

被拉進去的張夫子看著一匹匹布料的標價,臉色刷白,不能名狀。倒是宋軒一臉自在,仿佛他才是三人之中的主事人,對著掌櫃頤指氣使。宋甜則拖著敬愛的先生,為其挑選合適的布料,並對店中最老的裁縫細細吩咐道:“要縫製最合身,最好看的衣裳。”

老裁縫皆應下來。他從櫃台上拿下來一卷尺子,並態度謙卑地向張夫子表示叨擾,然後便在張夫子尷尬的配合下認真度量起他身上各處的尺寸。

不多時,老裁縫就明說一切尺寸已經記錄下來,而且樣式保證讓主家滿意。宋軒在吩咐三日之內送到府上之後,便領著張夫子和姊姊意氣風發地走出衣裳鋪。

走出三四步,張夫子便感覺不對:“我們似乎沒付賬。”

“沒事,反正沒帶錢。”宋軒表示無所謂。

“那是伯母陪嫁的產業,不必付錢。”倒是宋甜給出了正確答案。

突然,宋甜宋軒相顧無言。

他們似乎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情。而張夫子表示愛莫能助——如果張夫子身有餘資,還能如此寒酸,一點讀書人氣質都沒有嗎?

怪不得伯母對我們這麼放心。宋軒心裏很難過,但是也並不太在意,倒是姊姊大鬧起來:“鈴鐺兒,你怎麼能忘帶錢了呢?”——你不也忘帶了嗎?宋軒很想反問一句。但終究忍住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計較,宋軒又用這屢試不爽的借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