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章 大漠之魂(1 / 3)

———記“全國防沙十大標兵”、“全國十大綠化女狀元”白春蘭

流火的7月裏,依然熾烈的大漠情思,又一次牽著我撲入了毛烏素綠的懷抱……我也記不得是多少次到這裏了。

每一次的目光之犁,總是犁出我長長的夢幻沉思;

每一次的語言對流,總是流出我深深的詩之情愫;

每一次的心靈之窗,總是盡收了那夕陽下沙海綠浪的疊影……

這裏,原本是無盡的天際與黃沙構成的簡單世界,因為有了你,才顯得這麼美好與和諧。你用創造的神奇,塑造綠的世界和豐饒,也塑造了你自己靈魂的肖像……

這個靈魂昭示:人的偉大,正在於他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隻有人,一個像大山一樣偉岸堅強、像土地一樣敦厚實在的人,才能在沙漠死海———生命的絕緣帶上紮下根去!

我,這已經是四寫白春蘭了,時間是在她第四次北京群英會歸來。

———作者手記

公元2000年5月5日,天高雲淡,日朗風清。這是一個令白春蘭,令老區人民,令鹽池縣各級黨政幹部無比振奮、無比激動的日子!

這天上午,在寧夏考察工作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家副主席胡錦濤來到了沙邊子,來到了“一棵樹”。

被歡迎的人群簇擁著,胡錦濤副主席走向了白春蘭,“你辛苦了。我們四年前北京見過麵的,全國婦聯的同誌介紹過你,我也知道你的事跡。你既是勤勞致富的模範,又是治理沙漠的功臣。希望你今後更好地帶領周圍群眾,走聯合治沙的路子,使更多的沙漠變綠洲。”……白春蘭緊緊握住胡副主席的手,全身顫抖,萬語千言隻是在心頭滾動……這位20年來從未向任何艱難屈服、從未向任何險阻低頭的巾幗英豪,今天卻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來……淚水,大滴大滴地順著臉頰流淌下來……這淚水有甜、有苦,有苦、有甜啊!

久遠的記憶

時光,折回到上個世紀的60年代末。大集體的貧困、家庭生活的拮據和窘迫,白春蘭迎來了她即將出嫁的日子。在當地有一種“規矩”,姑娘出嫁前和出嫁時不能輕易表現出割舍娘老子、割舍親情和鄉情遠走高飛的興奮,否則便是不守“孝道”和“婦道”。可人性又注定每個姑娘在待嫁前和“哭轎”時都會有憧憬美好、向往新生活的心馳神往……然而,命運似乎在捉弄著白春蘭,新婚後的她,由貧困拮據走向了更加窘迫艱澀……

1969年,家住柳楊堡鄉的白春蘭出嫁到同一大隊的冒寨子村冒賢家。這是一個16口之家!白春蘭的丈夫冒賢,弟兄七個,有兩個妹妹,冒賢排行老三,兩個哥哥已成家生子。白春蘭剛過門時著實嚇了一大跳:每頓飯要煮滿滿兩大鍋。“那時出工幹活是大集體,在家裏過日子也是大集體。”那時人們常說:“人多好幹活,人少好吃飯。”可白春蘭的婆家,居家過日子的不利因素都占全了,人口多但勞力少,勞力少自然吃閑飯的多,而且是能吃飯的多。冒賢下麵的四個弟弟、兩個妹妹都正是長身體的時期,飯量自然都大,真正應了那時農村流行的一句老話:“七郎八虎,光著屁股,半大小子,吃死娘老子。”再者,冒寨子是個風大沙多土地少、幹旱缺水不養人的地方。白春蘭說,那時的農民真是窮到家了,窩囊透了!種地的沒有糧吃,國家還要救濟,可國家也不富裕,我們吃的返銷糧竟然得從外國進口!到了1972年、1973年,供應糧大多是玉米、紅薯。當時,鹽池人食物中的新生物———紅薯“鋼絲麵”、玉米麵“發糕”應運而生了,但就連這還是不夠吃,還得在紅薯麵和玉米麵裏摻進麩皮、米糠、苦苦菜等。那時的日子可真叫難哪!連個肚子都吃不飽,而且還缺水吃。全村人守著一眼二三十丈深的鹹水井,要吃甜水必須起五更到村外的溝裏舀回那渾濁且少得可憐的泉水。至於種莊稼那完全是聽天由命,靠天吃飯。由於單一的“以糧為綱”,沒有其他收入,那時的一個勞動日值才一毛錢。有一年,白春蘭和丈夫苦幹了一年,兩個人掙了三個人的工分,可是到了年底隊裏決算分紅,冒賢家非但沒有分到紅,而且還倒欠生產隊40多塊錢!地處毛烏素沙漠邊緣的冒寨子,黃沙世代駐足,狂風四季不息,“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這裏是風沙危害的重災區,幹旱、風沙與貧困長久結盟,吞噬著這塊地方……塞外荒漠的夜啊,是那麼黑,又是那麼長。搖曳的油燈下,白春蘭夫婦苦苦地、久久地思索著……“能顧攬個飽肚子,能有點甜水喝就行”,願望僅此而已。然而實現這一願望的出路在哪裏呢?咋能實現這一願望呢?

“一棵樹”的希冀

大漠貫春雷。中國共產黨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富民政策如春風化雨灑向毛烏素大漠,也滲進了白春蘭、冒賢那長久以來焦渴的心田!

那是1980年春節後的一天,在外村串親戚的白春蘭意外地得到了一則關於水的消息:一位到“一棵樹”放羊的老漢由於幹渴難忍,於是便尋了—處低凹的潮地用手刨了起來,沒想到刨了一尺多深,隻見絲絲水緩緩浸了出來,又過了一陣坑裏的水已能用手捧起來喝了。久渴盼甘露,這一消息使長期處在“吃水貴如油”環境中的白春蘭無比興奮。她什麼也顧不得地一口氣趕回家裏找到丈夫,告訴他,在沙邊子一個叫“一棵樹”的地方,有淺層水,挖兩三尺深就能喝到甜水了!與白春蘭一樣窮怕了、苦怕了,整天思謀著咋能改變窮困的冒賢聽到這一消息後同樣無比興奮。這對飽經憂患、相濡以沫、患難與共12個年頭的夫妻那兩顆被貧困折磨得幾近寂滅的心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平日裏夫妻倆那相互對視、呆滯的眼神此時閃出了興奮的光芒。

“走,到‘一棵樹’找水去,有了水就啥都有了!”夫妻倆興奮得幾乎不能自己!是啊,大千世界,空氣陽光無處不有,而萬物生長,水是根本。白春蘭說她那時認死了這個理:“樹挪死,人挪活”,要想翻身走出貧困,就要到一個新的地方去開辟,去耕耘。

決心定下,說幹就幹。次日黎明,當啟明星劃破黑暗,東方天際微呈亮色時,夫妻倆套好了毛驢車,將一雙年幼的女兒和兩把鐵鍬放在車上,帶上紅薯、玉米麵餅子,懷著對水的渴望和開創新生活的激情,向距家20裏地外的“一棵樹”走去!莊子上報曉的雞鳴聲被他們遠遠撂在了身後……經過苦苦尋找,當渴望已久的水質好、水量大的水源出現在眼前時,這對年過30的夫妻竟孩子般手舞足蹈、歡呼雀躍!兩個人爭先恐後不停地用雙手捧起那夾雜著泥沙、渾濁但甘甜的水大口地喝著,淚水、泥水混合浸潤在兩人的臉上……在一個高高的沙壩上,冒賢扯開嗓子麵對遠方、麵對太陽、麵對空曠的田野、麵對無際的大漠吼起了“亂彈”,白春蘭則依在沙壩旁放聲痛哭。兩個年幼的女兒驚恐地注視著父母,爹媽這是咋了?她們畢竟還不能理解父母這是在極度的興奮中發泄著那長久以來深深的憂愁、悲苦和那種喘不過氣的壓抑!唱乏了,哭夠了,夫妻倆幾乎是同時用力將兩把鐵鍬狠狠、深深地插進了泥水裏!———這裏,就是他們新的“生命之源”和放飛未來的窩巢。

“一定要走出一條富裕路,一定要活出個人樣來!”———自此,長達22年艱苦卓絕的防風治沙奔富裕之路開始了!

生死創業路

人勤春來早。1980年初春,大地剛剛解凍,白春蘭與丈夫向荒漠索寶的戰鬥打響了!“一棵樹”所在的沙邊子,因地處毛烏素沙漠南緣而得名。在這裏,舉目望去隻有無際的天邊與無盡的黃沙,人跡罕至。鹽池氣象站資料表明:這裏每年的沙暴天氣多達36~40天,風速超過每秒5米的起沙、揚沙大風多達323次!白春蘭與冒賢就將有生之年美好希冀的坐標界定在了這裏。

每天,白春蘭夫婦都是五更天下炕,先給兩個上學的兒子做好飯,打點好一天的幹糧,趕上毛驢車拉上兩個女兒趕往“一棵樹”挖井平地,日複一日……

這年春天,夫妻倆起五更睡半夜,苦幹了兩個月,身上脫了一層皮,一鍬一鍬,挖成了一條寬三米多、長十幾米、深三米多的帶子井。有了水後,他們試著在較平坦的夜潮坑裏種了山芋、麻子、糜子。然而這裏畢竟是沙邊子啊!春季三、四月,這裏的風沙能埋房、拔樹、噎死人!小風天氣,滾滾黃沙;遇到揚沙天氣則是黃沙遮天蔽日。一場大風後,種進去的莊稼剛剛出苗就被連根卷走。望著眼前的慘景,夫妻倆默默無語。荒漠在一陣狂風的宣泄後又死一樣無聲息地沉寂了。慢慢地,夫妻倆不約而同地把目光盯向遠處那棵不知哪個年代哪位老先人栽種下的、幾個人摟不過來的滄桑老榆樹。“對,要想在這裏生存下來,必須先要植樹種草,才能阻擋風沙,種活莊稼!”這是夫妻倆的共識。然而,在這幹旱的明沙壩上種樹種草談何容易!沙漠裏溫差特大,天氣似小孩的臉說變就變。清早,夫妻倆頂著凜冽的寒風刨沙“挖坑”栽樹,有時一陣狂風襲來,人都站立不住,隻能匍匐在地,剛剛栽下的小樹苗不是被連根拔起就是被流沙深深埋住。待風小了,夫妻倆從地上爬了起來,抖落掉身上厚厚的沙子,又一棵一棵將樹苗從風口中撿回來、一棵一棵從深深的沙層下刨出來重新栽上,之後再從帶子井裏擔來水澆上。中午,烈日似火,沙漠活脫脫是一個大蒸籠,酷熱難擋,曬得臉上脫皮;陣陣熱幹風夾雜著碎砂礫石撲麵而來,打得臉生疼。大漠中沒有任何能遮陽避風的地方,夫妻倆實在忍受不住時就將兩把鍬插在沙裏,上麵搭上兩件衣服歇歇涼;有時風大隻能在沙地上挖個深壕,爬在潮濕的沙土上降降溫。沙漠死海,各種困難無情地折磨著這對求生中的夫妻。“千難萬苦,大人還好說一些,可苦了我那兩個小丫頭了,那哪是常人家娃娃過的日子!”至今,白春蘭說到此處,仍然是淚水滿麵。一次,白春蘭和丈夫正在沙漠裏栽樹,突然,一場沙暴襲來,頃刻間天昏地暗,肆虐的狂風發出駭人的吼聲。沙塵暴過去,小女兒卻不見了。夫婦倆發瘋似的哭喊著,一道沙壩一個沙坡地奔跑著,後來終於在一個沙坡下找到了幾乎被沙子埋住昏迷不醒的女兒,她的嘴、鼻、耳朵灌滿了沙子,夫妻倆連掐帶喊很長時間,女兒才哇地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