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血色夕陽肆意揮灑著最後一點餘熱,將大地籠罩在金光中,整個長安城顯得莊嚴而高貴。
在善於模仿筆跡的喜來的幫助下,如斯比往常都輕鬆地應付了一百遍的罰抄。實際上是喜來對幫助這麼一位仙童一般的小世子抄書表現得很積極,這一個下午如斯幾乎是在打盹和溫習功課中度過的。太子不僅把善於模仿筆跡的喜來派來,還讓喜來拿來了自己每日的功課筆記給如斯溫習,大綱,要義,細枝末節,都有條理地紀錄了下來,就是為了避免如斯再次受罰。
見到回廊中緩緩走來的天青色身影,如斯高興地抓起那疊功課,便要向喜來告辭。喜來愣愣地看著如斯忽然精神起來的活潑笑容,待如斯走遠了,然後又呆呆地拿著筆記追上去大喊:“小世子,還有筆記沒拿!”
如斯此時全無之前的倦怠之色,身形矯健如鹿,蹦蹦跳跳地走著頭也不回道:“我看過一遍,都記下了。”然後便朝著韋方質走去,高興地拉著韋方質出了東宮。
城門上,坐著兩個著黑色華裳的人,正看著如斯和韋方質向城門走來。
“先生,你快點,你快點啦。”每一日,如斯都是這麼催著不緊不慢邁著步子的韋方質。每天也隻有這個時刻,才能看到冷若冰霜的如斯臉上掛著熱情洋溢的笑容,和屬於孩子的,天真浪漫的眼神。
所以潞王李賢每天都約上好友武敏之在城門上目送如斯出宮。
其實潞王平日不是不想親近如斯,隻是如斯不僅行事極其低調,而且性子冷若冰霜。上課時總是坐在尾排睡覺,除非輪流回答夫子的提問他從不主動表現,而他的所有言論也都是中規中矩沒有任何可驚歎卻也無法挑剔。夫子答疑時間他也從沒有過提問的行為。如果是睡眠中被夫子提起來回答問題,必然是領罰抄寫一百遍功課。但盡管是這樣,他還是每日如此睡覺,如此被罰。課堂休息時他表現得像個隱形人,不結交任何同學,獨來讀往。皇太子李弘在這兩年還未能上朝,所以還是在國子學與大家一起修習,學生中多有貴族朝臣的子弟,都希望通過這個機會讓李弘賞識自己,從而在他以後親政時能得到提拔和重用。每天圍在李弘身邊的人都不計其數,紛紛討論著國家大策,各抒己見,活脫脫是第二朝堂,而且這個朝堂比正式的更為開放,真正是有言必諫,有異必爭。韋方質每每見到這樣的情形,都覺得欣慰無比,仿佛看到了唐朝更加開明強盛的未來。但這樣的討論或者心血來潮的小聚從來都沒有如斯的影子。大家都對他的缺席習以為常,仿佛這個人從來就未到來一樣。
其實剛開始大家對這位美人的態度是很好的,尤其是對他的容貌驚為天人,任他再低調還是忍不住把目光打量向他。一般來說,初來乍到的人總是有許多不明白會需要向身邊的人問長問短,但是如斯卻對任何事物都表現出漠不關心。時以日久,如斯的性子依舊冷淡如千年冰山,在眾人尤其是潞王李賢的多次殷勤問候下他仍然不言不語冷如冰霜。在多次問候卻隻得到一個波瀾不驚的冰冷表情,並被武敏之毫不留情地狠狠嘲笑後,潞王李賢就再也不在公共場合裏親近如斯了。退而求其次,李賢就每天下午坐在城門等著如斯出宮,多看幾眼他放下防備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