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李溫奉命盤查孔真,聽探子回說,他與孔甲二人自回來以後,時常進出慕容舊宅,孔甲又往司馬春住處去過幾回,自然少不了翻箱倒櫃的找些東西。為免打草驚蛇,那些暗中盯梢的至今不曾動手拿他,而觀他二人之態,也沒在這兩座荒廢的宅院查出什麼來。李溫思前想後,探子們似乎疏漏了與他同行的木先生,這李溫自然比旁人機靈,遂帶人去了孔真的住處。
而這孔真自投拜火教以後,因職務更變,已搬遷了三次。今日想來似乎大有蹊蹺,隻是當年不曾在意罷了。他三人回到拜火教後,按照周懿的安排,孔真、孔甲二人遊走於慕容正與司馬春的舊宅,以此引人耳目,而林慕則在暗處盤查孔真舊時居所。因時日遷延已久,孔真也記不清當年慕容正遺留的壽冠藏在了何處,所以一連找了十幾日也沒結果。那李溫帶人逐一盤查了孔真住過的三處府宅,果然將林慕抓個正著,當時巡哨的士兵都被司馬書調去了天牢,隻有李溫幾個自然不是他的對手。而林慕擔心若殺了人,必然引起司馬嘯的疑心,於大事不利,於是便一路退逃至司馬衝的府邸。探子們便要硬闖,被李溫攔住罵個血淋頭:“連司馬書和張詡都被三將軍打個半死,你們有幾條賤命敢去撞他的刀槍!”探子們聽了都退了回來,凡事聽他定奪。李溫道:“教主要是知道這個木先生從我們手下偷走投靠了三將軍,你我眾人一樣保不住性命。眼下隻能當作沒見過這人,我去見教主彙報實情,你等可去慕容府追查孔真行蹤,此人暗弱,如他有何異動,可暗中殺之!”說罷,眾人各自散去,各司其職。
林慕一路逃到了將軍府,使人稟報求見司馬衝。原說這司馬衝雖不認識林慕,倒是睿公見他眼熟,覺其相貌偉岸,與一位故友頗為相似。於是睿公請二人至密室,眾人皆在外。睿公便問林慕:“敢問先生可是林煜之後?”林慕一聽,不禁吃了一驚,眼觀他將軍府上下皆是義士,司馬春也曾說他三叔司馬衝為人耿直,明辨是非,乃是推心置腹的英豪。眼下睿公於此想問,分毫不避,可見他是司馬衝心腹之人。於是拱手施了一禮,說道:“老先生所言乃是家父,晚輩林慕,敢問老先生尊姓大名?”二人聽罷,三聲大笑,睿公道:“老朽之人,不談虛名,我與你父親曾是生死之交,我姓睿,旁人以我年邁,皆稱餘睿公。”林慕忙拜倒扣頭,連連以伯父稱之。司馬衝便問睿公原委,睿公道:“當年回鶻相助中原朝廷平亂,而黠戛斯則趁機偷襲其後,致使回鶻元氣大傷。三十年後,先教主司馬晁應回鶻首領拓跋耶相邀,去報三十年前那場國恨家仇。司馬教主以黠戛斯不仁不義為由,親率八百降龍伏虎兵討之。那一戰我拜火教將士以一敵百,所向披靡,使敵軍連戰連敗。後來敵軍首領派出細作混入軍中打聽我方厲害,遂使連環之計,令我軍將士自相廝殺。一夜之間,孫邗所部八百降龍伏虎兵死傷過半。當時教主又在地陣被圍,我奮力廝殺,方逃出一條生路去搬救兵。孫邗得知教主有難,便率領餘部來救,沒想到敵軍狡詐,故以圍城打援之計賺他落入圈套。說來卻巧,當時自潼關來了個遊道,姓周名天墉,一路雲遊到了天水,天水城自是林家的天下,那天墉便與林煜一戰成知己。他二人原本要結為兄弟,因聽說拜火教要助回鶻征討黠戛斯,便暫置一切恩仇快意,一路跟到了極北之地。當時情勢緊迫,周天庸殺入重圍救出了前教主司馬晁,而林煜大哥則單槍匹馬殺退了伏兵,救了孫邗一命。那一戰之後,我與林煜大哥便是生死之交,故而今日見到將軍才覺得眼熟。”二人這才恍然大悟,司馬衝道:“既然都是一家人,林先生有難我當兩肋插刀!不知先生到此何事?”林慕問道:“莫非將軍尚不知這天牢內外的真假公子?”二人皆言不知。林慕歎道:“看來司馬公子一心是為將軍著想。”於是,便把周懿協助司馬春回來翻案的事說了一遍。司馬衝滿眼含淚,想他兄長血脈安康,也是上天有眼,再想到那牢中受苦的公子,與司馬嘯府上被縛的姑娘,心中感慨萬千。睿公也落了淚,說:“當年周天庸以身試險解救了教主,如今其後人亦然如此,真真是造化。”
林慕問為何不見司馬春,司馬衝道:“數日前他去了伏虎山,至今未歸。”林慕又問所謂何往,司馬衝說:“他派了人去查當年的舊案,又怕到時司馬嘯拒不認罪,拜火教他一手遮天,我等皆為魚肉,故不能坐以待斃。司馬春便親往伏虎山搬兵,如孫武明辨是非,當發降龍伏虎兵以肅內奸。”林慕歎道:“家父曾言,當年黠戛斯一戰之後,降龍伏虎兵便隻從教主之命,司馬春負罪之身,此行恐怕凶多吉少。”睿公也說起這事,司馬衝急的直踱腳,林慕也無主意。二人正在為難,邊聽睿公問:“林大哥春秋以高,不知可受車馬之苦?”林慕道:“家父神情抖擻,雖近八旬,尚能提刀躍馬,可斬猛虎。”睿公道:“如此,倒要煩勞他再走一程了。”據睿公所言,當年林煜匹馬殺敵,救孫邗於千鈞之間,孫邗難報他大恩,便許下諾言,說日後林家如有危難,孫氏子孫必然竭力相報。孫邗雖然故世,其子孫武忠勇,且為人仗義,若林煜在,則降龍伏虎兵必然出山。當日林慕便辭別二人,一路快馬奔回天水去請他父親來。
再說張詡領命去探聽拓跋扈軍情,碰巧與司馬春派去的李威碰麵。張詡一狠心殺了隨從,要與李威一道去救司馬春。李威說拓跋扈當年送信的信使已經被他滅了口,那信使又早知會有這一日,於是便將當年的書信手抄了一份交給遺孀王氏,王氏為報夫仇,便將那些書信副本交於了李威。那書中所示當年殘害司馬寒嫁禍司馬春的正是司馬書,而拓跋扈給他所有的回信雖然啟頷司馬書將軍,但其書中敬稱皆是教主。由此看來,當年司馬春忤逆弑父一案的幕後謀劃之人定是司馬嘯無疑了。張詡連連痛罵殘害手足之徒,遂與李威來見司馬衝。司馬衝痛哭流涕,原本同胞三兄弟,而今竟為一人之欲,乃至天人兩別,能不叫人痛心疾首!司馬衝當即換了一身戰袍,提槍上馬,要與司馬嘯決一生死。睿公忙勸住他,苦口說了一番,司馬衝留著淚,說:“我弟兄三人自幼隨你征戰,睿公當知我的心性,當年無論是誰要害兄弟,我今日必殺之報仇!”睿公道:“你既隨我征戰長大,為何不聽我一勸!眼下周公子被困天牢,虞姑娘也在司馬嘯的手中,你要這般不能隱忍,則二人之命皆要葬於你手!”司馬衝這才棄了長槍,又不住唉聲歎氣,恨不能手刃奸人而後快。當下,睿公吩咐張詡去司馬嘯府中探聽舜煐消息,屆時可相機行事。張詡便從司馬衝府上帶了幾個隨從去見司馬嘯,到府門外,左右皆候命待旨,隻有張詡去見司馬嘯。司馬嘯吃了一驚,問題為何不在前線布防,張詡回道:“末將領命去後,聽說三將軍帶人來府上鬧事,末將恐教主被他狂莽之人刁難,故而安頓了布防便回來複命。現不知光景如何?”司馬嘯這才舒了口氣,再者心中仍不放心,因說:“不過是些兒女姻親的繁文縟節,一幫老朽無能之人從中挑唆惹起的事,被我統都打發了。”張詡又問:“那三將軍的弟子,係何來曆?”司馬嘯一聽,便順口說了一句:“此人乃是奸細,已被我收押府中後院一處密室,我欲殺之,無奈她不肯認罪,故而尚在看守當中。”張詡忙說:“既是內奸,留之恐生禍亂,末將請求殺之。如言不能定罪,我願代為審訊一回。”司馬嘯道:“也罷,三將軍使我方寸大亂,我也懶得再去惹他,你且暫領教主令,一旦審出個罪名,生死皆由你定。”張詡領命去了。他剛走不久,司馬嘯正要再去派人,可巧李溫回來求見。司馬嘯麵帶怒色,命他自圓其說,如不能稱心,就要處死。李溫忙的又是磕頭又是賠笑,說:“教主精明之人,怎能被他人蒙騙?常言道可防真小人,難防偽君子。小人雖自命貪財,卻也不敢在教主派遣之時私受恩裳,因三將軍所說近日他府中禍事連連,皆賴他素日恩裳不足所致,我等受了金銀,也能安他之心。之所以回來不說,不過是怕教主分心誤了大事,那張詡曾是司馬春舊時副將,若此時心懷故主,當知離間教主心腹的厲害。”司馬嘯嘴上不說,心中卻知他所言在理,於是說道:“張詡現在後庭審訊奸細,你若能使之露出馬腳,我便赦你之罪,不然,你可自入白虎堂去喂白虎!”李溫嚇了一身汗,兩滾帶爬去了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