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濟民
2006年3月,楊棟來電話說:“杜濟民張羅約幾位在沈陽的老戰友到撫順去看你。”我感到非常高興。自從2002年我們七八位抗美援朝的老戰友,一同去沈陽“抗美援朝烈士陵園”憑吊烈士之後,我與杜濟民有三、四年沒見麵了,隻是在我去上海住院期間通了一次電話,真是很想念他。這次他能來撫順,我既高興又有點意外。前幾年聽說他病得很厲害,又是住院又是搶救,鬧騰得挺嚇人的。因此我們有幾次活動都沒通知他,也沒通知患腦溢血剛痊愈出院的馬安榮。
在陪幾位戰友去酒店的路上,我與濟民挽手而行,相互詢問病情和生活起居情況。
我與濟民相識早於其他戰友,那是我們參軍前的1950年初秋,我到沈陽大北門第五中學,去找小學同學侯振聲,商量一同參軍的事。見麵後,他將我介紹給他的同班同學杜濟民,我倆在握手時,濟民以少年老成的口吻說:“久仰,久仰!”就在這久仰聲中,誰也沒料到,我倆竟成了同日參軍,同日入朝的生死戰友。而這種跨世紀的戰友情誼,已距“六十年大慶”不遠了。
我與杜濟民相知也深於其他戰友。那是在1955年春我調入軍械處,與濟民同在彈藥科工作,有了較多的交往機會後開始的。
濟民的知識結構好,文學功底深,駕馭語言文字能力強,聰敏好學、記憶力超強等綜合素質在我等戰友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濟民有過目不忘、異於常人的記憶能力。就拿玩麻將來說吧,“和”了,將牌推倒現數“番”,什麼“斷幺、門清、平和”等等。可濟民眼睛一掃,根本不用數,馬上就能報出番數來。戰友張希武玩麻將時,常有鬧“詐和”的笑話。他要是抓到一手好牌,或者手裏有兩個“混兒”,就不會玩兒了。立馬緊張、激動起來,甚至摸牌、出牌的手都有點哆嗦。有時會聽到一聲顫抖的大叫:“和了!”然後他把牌一推。濟民不經意地一瞥,說了句:“詐了。”我們大家都幫張希武擺,可怎麼也擺不出“和”牌,真是“詐和”!大家不由一陣哄笑。後來弄得張希武一和牌,沒等推倒,就先不由自主地看杜濟民。濟民笑:“你當我有透視眼啊,看我幹啥,推牌啊。”
楊棟說,我走南闖北多年,要說打麻將水平,還是三分部軍械處最高。這是指杜濟民快速“數番”的本事。
濟民很少喝酒,但愛看楊棟、柴玉林和我三個人喝五吆六地喝酒劃拳,不管你劃得多快,他也能看出輸贏來。他常不無感慨地說,易世良不會喝酒,劃拳倒挺厲害。楊棟說三分部軍械處劃拳水平也最高,當然是指我們三人了。
在戰友中,杜濟民是與我談論文藝作品、臧否人物、談人生論前途最多的人。
濟民在日常生活和同誌關係中,有意無意流露出一種清高、冷傲的性格。他時運不濟,命運多舛。一生坎坷的經曆,其實與他高傲的個性大有關係。始作俑為惡者,就是1955年時,軍械處的頭頭在肅反運動結束時,在檔案中讓杜濟民背上了一條莫須有的“罪名”,以致先是新鄉軍械學校以“政治不合格”為由,將其退回三分部,令人不解的是軍械處也表示,不願再留杜濟民。在此期間,濟民在給我的信中,以“難中人”自稱,足見其欲哭無淚的淒苦悲憤的心境。我與楊棟、吳景旭等戰友,對濟民勇於麵對現實,笑對磨難的精神,無不表示讚佩之情。最後他被三分部分配到駐山東的炮十二師某炮兵營任軍械助理員。雖然也混到了中尉的軍銜,但1971年他37歲時,也不得不脫下軍裝,一家三口回到沈陽在電纜廠享受三級工的工資待遇。
濟民在七十歲前後,因其子小微在商海中小有所有,不僅在沈陽滑翔小區購得已超過小康水平的住宅,而且還有了這次來撫順乘坐的小汽車……
晚年生活的閑適優裕,也算是對濟民大半生艱難坎坷生活的一種補償和安慰。這倒應了那句古話:“天將與之,必先取之。”
反正我相信,好人必有好報,如是而已,豈有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