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看《佐羅》、《俠盜羅賓漢》等行俠仗義、救困扶危之類的外國影視作品,可我更喜歡看的還是中國的武俠小說,因這它是我國通俗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曆史悠久,源遠流長。
我看的第一本武俠小說是《三俠劍》,那時也就十歲左右,迄今已有六十多年了。在此後的六、七年中,我又相繼看了《大八義》、《雍正劍俠圖》、《洪武劍俠圖》、《施公案》、《彭公案》、《蜀山劍俠傳》、《荒江女俠傳》、《八宗劍俠傳》等幾十部、幾百冊這類小說。從此我與武俠小說結下了不解之緣。
“文革”結束以後,從《羊城晚報》連載《七劍下天山》開始,又讀了金庸、梁羽生、古龍、溫瑞安、司馬青雲、曹若水、司馬翎、臥龍生、肖殷等眾多港台作家群的幾百冊現代武俠小說。
如果說多年讀武俠作品,主要是被那怪異離奇、驚險詭秘的故事情節所吸引,隨著年齡的增長、自身素質的提高,對中國文學史、文藝理論、毛澤東、鄧小平的文藝思想有了較多的涉獵,使我對我國的俠義、武俠小說的發展曆史、通俗文學與雅文化的辯證關係、俠文化對現實生活的影響、應怎樣正確看待武俠小說等諸多問題,有了些思索、認識和體會,並隨時做了些記錄,稍加補充整理後,得筆記數則:
武俠小說的發行總量有多大?
當我們議論武俠小說這一話題時,就不能不先從武俠小說的發行量說起。但是,自從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十幾年間,內地到底發行了多少冊武俠小說,恐怕沒有哪個部門或哪個人能說得清楚。為了討論問題的方便,我們隻能粗略地估算一下了。
現在我們看到的武俠小說,是由大陸作家的作品、重印解放前的作品和港台作家的作品三部分組成。大陸武俠小說百餘部,僅《白衣女俠》、《蜀山劍俠傳》、《五鳳朝陽刀》、《三俠劍》等四部書印數就達600多萬冊。據此,大陸新版和重印的武俠小說的總量,可能在5000萬冊以上。港台以武俠小說為業的作家200多人,僅我看到的武俠小說署名就有70多位,他們的武俠小說在大陸的發行量之大,十分驚人。金庸的作品隻有十四部,僅《天龍八部》、《射雕英雄傳》、《鹿鼎記》、《雪山飛狐》等四部書的發行量,就高達650萬冊,全部作品的印數至少也在2000萬冊以上。這還隻是對一個出版社發行量的估算,全國至少也有七、八個出版發行金庸作品的出版社。照此推算,在大陸發行金庸武俠小說的總量,可能在億冊以上了,若再加上盜版呢,簡直難以估算了。
梁羽生的武俠小說共34部,僅《白發魔女傳》、《鳴鏑風雲錄》、《冰河洗劍錄》、《大唐遊俠傳》等四部書就發行了300萬冊。梁羽生的武俠小說也同樣是多家出版社出版和多次印刷,其發行總量不會比金庸少。古龍的作品近百部,僅《小李飛刀》、《鐵血大旗》、《大地飛鷹》、《陸小鳳》等四部書,就發行了170萬冊,再加上多種版本和多次印刷,其發行總量可能會超過金、梁二人。除此之外,還有蕭逸、臥龍生、溫瑞安、諸葛青雲、柳殘陽、鬼穀子、雲中嶽、司馬翎、獨孤紅、墨餘生等數十位作家的武俠小說,個人發行量少則幾十萬、幾百萬,多則數千萬。總印數定在億冊以上。近年來一些出版社正在陸續推出《金庸作品集》(14部)、《台灣九大門派代表作》、《港台新派武俠小說精品大展》、《蕭逸作品精華專集》(近30部)等全集或選集,其發行總量也都很大。除此之外,尚有無法估算的一大批水平低劣及盜版的武俠小說。
將上述種種情況作為參考依據,十幾年來我國武俠小說總印數,可能會超過五億冊。當然,這還不包括影視作品和連環畫。武俠小說發行量如此之大,這就向各級政府有關部門、各社會團體、群團組織、企事業單位和各類學校,提出了一個如何對待武俠小說這樣一個嚴肅的問題。
正確看待武俠小說
我國的武俠小說源遠流長。在唐代它剛誕生時,被稱為“傳奇”,如《虯髯客》、《昆侖奴》、《紅線傳》等作品。與《遊俠列傳》、《世說新語》、《搜神記》等古書相比,它最突出的一個特點,是從史實記錄、搜神誌異轉向了有意的虛構鋪陳,形成了一種“是時則始有意為小說”(魯迅語)的新的文學類型。唐傳奇的各種寫法以及各類俠客的藝術形象,為後世武俠小說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堪稱我國武俠小說史上的第一次浪潮。
到了宋、明兩代,平民的白話小說——平話,代唐傳奇而興起,成為小說史上的一大變遷。一些短篇武俠小說散見於《京本通俗小說》和《三言》、《二拍》、《今古奇觀》等,並產生了長篇白話章回武俠小說《水滸傳》。
清代後期,《三俠五義》、《小五義》、《施公案》、《七劍十三俠》、《彭公案》、《英雄大五義》等一大批被稱為俠義小說的問世,形成了武俠小說發展史上的第二次浪潮。
1915年12月1日,上海《小說大觀》第三集刊出林紓(字琴南)的短篇小說《傅眉史》,明確稱為“武俠小說”,這是中國小說史上第一次出現的專有名稱。從此,武俠小說這一專稱逐漸被使用至今。從20世紀初起到40年代末,武俠小說更形成狂潮,有240多位作者,寫出860多種武俠小說,名噪全國的作品就有數十部之多。創作隊伍之大,作品數量之多,在世界文學史上亦無前例。對這三次武俠小說浪潮,當年魯迅先生在其《中國小說史略》等著作中,均有精辟論述,並提出了武俠小說是“平民文學”的重要論斷。
武俠小說在唐代之所以被稱為“傳奇”,是因為“論者每訾其卑下,貶之曰‘傳奇’,以別於韓、柳輩之高文”(魯迅語)。可見,武俠小說剛一出世,就被正統文人所不齒。從20世紀二三十年代起,新文學家輕視武俠小說的觀點,就已經形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不久,由於受當時文化政策的影響,武俠小說被明令禁止出版。從此武俠小說在大陸銷聲匿跡了近三十年,當然也就不可能對武俠小說進行係統研究了。從80年代改革開放以來,不僅大量的武俠小說得以重印。而且,港台新武俠小說也開始在大陸合法出版,達到了迄今為止武俠小說發展的最高潮。這表明我們社會對對武俠小說的態度開始發生了變化。然而,武俠小說的地位,仍是十分曖昧,文學界學術界對武俠小說,哪怕是金庸、梁羽生、古龍等名家,也是一副居高臨下、不屑一顧的麵孔。就是在地方的報紙雜誌上,也很少發表關於武俠小說方麵的評介文章,我省則更是如此。台灣《聯合文學》雜誌曾以大量篇幅刊載討論武俠小說的文章,香港中文大學,也曾舉辦大型討論會,集中討論研究武俠小說的文學價值問題。這類重視武俠小說存在的學術活動,在大陸從未聽說過。
如果說解決諸如武俠小說該不該寫進小說史、文學史、該不該進入大學課堂的問題,是專家、學者的任務的話,那麼,我們基層黨的思想工作者、文藝工作者,各級群團組織和圖書館、地方報紙雜誌等有關部門,在加強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廣泛開展各類群眾文化活動的同時,就再也不能忽視武俠小說的存在,就不應還對千百萬人喜愛武俠小說這一事實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了。在自身應讀一點武俠、懂一點武俠作品之外,要對這一社會文化現象做一點調查研究工作,給武俠小說的讀者一些具體幫助和指導。
鋼鐵公司工會圖書館,就曾召開過武俠小說讀者座談會,這是很有見地的,尤其是在各類中級以上學校,隻靠一道禁令是於事無補的,實際上是禁而不止,學生們有很多辦法對付老師。堵塞不如疏導,真不如開展點課外活動。例如:每學期搞一、二次主題班會什麼的。讓學生談談為什麼讀武俠小說,有什麼心得體會。老師根據具體情況給予必要的輔導。講講俠肝義膽、見義勇為,講講景物描寫、人物刻畫、倫理道德等內容。我想,這要比禁而不止有意義多了。
武俠小說崛起的自身原因
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是自身最為本質、最具有特征的東西在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武俠小說的崛起,諸多社會因素固然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但這隻能成為其外部條件。武俠小說之所以曆經千年而長盛不衰,正是由於它闡釋並發展了中國傳統的武俠精神。高歌武俠精神已成為武俠小說永恒的主題,它不僅是武俠小說的靈魂氣質,甚至已成為整個民族心理和民族性格、民族意識的組成部分,它深深植根於現代人的心中,是曆史和現實的有機結合。為武俠精神大唱讚歌,是順應民情民意之舉。
中國在有了官的同時,就有了清官和貪官,君子與宵小,有了弱者對強者欺淩的反抗。真善美和假惡醜的各種形式的鬥爭,構成了社會生活的矛盾統一體。武俠精神正是社會不平的產物,先有不平而後有俠,俠字的本義就是俠義、俠士。俠是正義的化身,是真善美的衛道者。武俠精神也就成為中華民族崇尚的理想人格的重要特征。所謂武俠精神,就是國家重於生命,職守重於生命,道義重於生命,朋友重於生命,然諾重於生命,名譽重於生命,恩仇重於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