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卷四(二十三則)(3 / 3)

謗書

司馬遷作《史記》,於《卦禪書》中述武帝神仙、鬼灶、方士之事甚備。故王允謂之謗書。國朝景德、祥符間,治安之極,王文穆、陳文忠、陳文僖、丁晉公諸人造作天書符瑞,以為固寵容悅之計。及真宗上仙,王沂公俱貽後世譏議,故請藏天書於梓宮以滅跡。而實錄之成,乃文穆監修,其載崇奉宮廟,祥雲芝鶴,唯恐不詳,遂為信史之累,蓋與太史公謗書意異而實同也。

王文正公

祥符以後,凡天書禮文、宮觀典冊、祭祀巡幸、祥瑞頌聲之事,王文正公旦實為參政宰相,無一不預。官自侍郎至太保,公心知得罪於清議,而固戀患失,不能決去。及其臨終,乃欲削發僧服以斂,何所補哉?魏野贈詩,所謂“西祀東封今已了,好來相伴赤鬆遊”,可謂君子愛人以德,其箴戒之意深矣。歐陽公神道碑,悉隱而不書,蓋不可書也。雖持身公清,無一可議,然特張禹、孔光、胡廣之流雲。

晉文公

晉公子重耳自狄適他國凡七,衛成公、曹共公、鄭文公皆不禮焉,齊桓公妻以女,宋襄公贈以馬,楚成王享之,秦穆公納之,卒以得國。衛、曹、鄭皆同姓,齊、宋、秦、楚皆異姓,非所謂“豈無他人,不如同姓”也。晉文公卒未葬,秦師伐鄭滅滑,無預晉事,晉先軫以為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背秦大惠,使襄公墨衰絰而伐之。雖幸勝於殽,終啟焚舟之戰,兩國交兵,不複修睦者數百年。先軫是年死於狄,至孫而誅滅,天也。

南夷服諸葛

蜀劉禪時,南中諸郡叛,諸葛亮征之,孟獲為夷漢所服,七戰七擒,曰:“公,天威也,南人不複反矣。”《蜀誌》所載,止於一時之事。國朝淳化中,李順亂蜀,招安使雷有終遣嘉州士人辛怡顯使於南詔,至姚州,其節度使趙公美以書來迎,雲:“當境有瀘水,昔諸葛武侯戒曰:‘非貢獻征討,不得輒渡此水;若必欲過,須致祭,然後登舟。’今遣本部軍將齎金錢二條、金錢二千文並設酒脯,請先祭享而渡。”乃知南夷心服,雖千年如初。嗚呼!可謂賢矣!事見怡顯所作《雲南錄》。

二疏讚

作議論文字,須考引事實無差忒,乃可傳信後世。東坡先生作《二疏圖讚》雲:“孝宣中興,以法馭人。殺蓋、韓、楊,蓋三良臣。先生憐之,振袂脫屣。使知區區,不足驕士。”其立意超卓如此。然以其時考之,元康三年二疏去位,後二年蓋寬饒誅,又三年韓延壽誅,又三年楊惲誅。方二疏去時,三人皆亡恙。蓋先生文如傾河,不複效常人尋閱質究也。

李宓伐南詔

唐天寶中,南詔叛,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討之,喪士卒六萬人。楊國忠掩其敗狀,仍敘其戰功。時募兵擊南詔,人莫肯應募,國忠遣禦史分道捕人,連枷送詣軍所,行者愁怨,所在哭聲振野。至十三載,劍南留後李宓將兵七萬往擊南詔。南詔誘之深入,閉壁不成,宓糧盡,士卒瘴疫及饑死什七八,乃引還。蠻追擊之,宓被擒,全軍皆沒。國忠隱其敗,更以捷聞,益發兵討之。此《通鑒》所紀。《舊唐書》雲:“李宓率兵擊蠻於西洱河,糧盡軍旋,馬足陷橋,為羅鳳所擒。”《新唐書》亦雲:“宓敗死於西洱河。”予按,高適集中有《李宓南征蠻詩》一篇,序雲:“天寶十一載,有詔伐西南夷,丞相楊公兼節製之寄,乃奏前雲南太守李宓涉海自交趾擊之,往複數萬裏,十二載四月,至於長安。君子是以知廟堂使能,而李公效節。予忝斯人之舊,因賦是詩。”其略曰:“肅穆廟堂上,深沉節製雄。遂令感激士,得建非常功。鼓行天海外,轉戰蠻夷中。長驅大浪破,急擊群山空。餉道忽已遠,縣軍垂欲窮。野食掘田鼠,晡餐兼焚僮。收兵列亭候,拓地彌西東。瀘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宮。”其所稱述如此,雖詩人之言未必皆實,然當時之人所賦,其事不應虛言,則宓蓋歸至長安,未嚐敗死,其年又非十三載也。味詩中掘鼠餐僮之語,則知糧盡危急,師非勝歸明甚。

浮梁陶器

彭器資尚書文集有《送許屯田詩》,曰:“浮梁巧燒瓷,顏色比瓊玖。因官射利疾,眾喜君獨不。父老爭歎息,此事古未有。”注雲:“浮梁父老言,自來作知縣不買瓷器者一人,君是也。作饒州不買者一人,今程少卿嗣宗是也。”惜乎不載許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