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出本錢以規利入,俗語謂之放債,又名生放,予考之亦有所來。《漢書·穀永傳》雲:“至為人起責,分利受謝。”顏師古注曰:“言富賈有錢,假托其名,代之為主,放與他人,以取利息而共分之。”此“放”字所起也。
漢書多敘穀永
予亡弟景何,少時讀書甚精勤,晝夜不釋卷,不幸有心疾,以至夭逝。嚐見梁弘夫誦《漢書》,即雲:“唯穀永一人,無處不有”。弘夫驗之於史,乃服其說。今五十餘年矣,漫摭永諸所論建,以渫予在原之思。薛宣為少府,禦史大夫缺,永言宣簡在兩府。諫大夫劉輔係獄,永同中朝臣上書救之。光祿大夫鄭寬中卒,永乞以師傅恩加其禮諡。陳湯下獄,永上疏訟其功。鴻嘉河決,永言當觀水勢,然後順天心而圖之。成帝好鬼神方術,永言皆妄人惑眾,挾左道以欺罔世主,宜距絕此類。梁王為有司奏禽獸行,永上疏諫止勿治。淳於長初封,下朝臣議,永言長當封。段會宗複為西域都護,永憐其老複遠出,手書戒之。建昭雨雪,燕多死,永請皇後就宮,令眾妾人人更進。建始星孛營室,永言為後宮懷妊之象。慧星加之,將有絕繼嗣者;永始日食,永以《易》占對,言酒亡節之所致。次年又食,永言民愁怨之所致。星隕如雨,永言王者失道,下將叛去,故星叛天而隕,以見其象。《樓護傳》言:“穀子雲之筆劄。《敘傳》述其論許、班事。《許皇後傳》雲:“上采永所言以答書。”其載於史者詳複如此。本傳雲:“永善言災異,前後所上四十餘事。”蓋謂是也。
玉堂殿閣
漢穀永對成帝問曰:“抑損椒房、玉堂之盛寵。”顏師古注:“椒房,皇後所居;玉堂,嬖幸之舍也。”按《漢書·李尋傳》:“久汙玉堂之署”。注:“玉堂殿在未央宮。”翼奉疏曰:“孝文帝時,未央宮又無高門、武台、麒麟、鳳凰、白虎、玉堂、金華之殿。”《三輔黃圖》曰:“未央宮有殿閣三十二,椒房、玉堂在其中。”《漢宮閣記》雲:“未央宮有玉堂、宜室閣。”又引《漢書》“建章宮南有玉堂,壁門三層,台高二十丈,玉堂內殿十二門階,階皆玉為之。又有玉堂、神明堂二十六殿。”然今《漢書·郊祀誌》但雲“建章宮南有玉堂壁門”,而無它語。晉灼注揚雄《解嘲》“上玉堂”之句,曰:“《黃圖》有大玉堂,小玉堂殿”,而今《黃圖》無此文。國朝太宗淳化中,賜翰林“玉堂之署”四字,其後以最下一字犯廟諱,故元符中隻雲“玉堂”。紹興末,學士周麟之又乞高宗禦書“玉堂”二字,揭於直廬,麟之跋語,自有所疑。已而議者皆謂玉堂乃殿名,不得以為臣下直舍,當如承明故事,請曰“玉堂之廬”可也。今翰林但扁“摛文堂”三字,示不敢居。然則其為禁內宮殿明白,有殿、有閣、有台。穀永以配椒房言之,意當日亦嚐為燕遊之地,師古直以為嬖幸之舍,與前注自相舛異,大誤矣。
漢武帝喜殺人者
漢武帝天資剛嚴,聞臣下有殺人者,不唯不加之罪,更喜而褒稱之。李廣以故將軍屏居藍田,夜出至亭,為霸陵醉尉所辱。居無何,拜右北平太守,請尉與俱,至軍而斬之,上書自陳謝罪。上報曰:“將軍者,國之爪牙也。怒形則千裏竦,威振則萬物伏。夫報忿除害,朕之所圖於將軍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顙請罪,豈朕之指哉!”胡建守軍正丞(謂未得真官,兼守雲也),時監軍禦史穿北軍壘垣以為賈區,建欲誅之。當選士馬日,禦史與護軍諸校列坐堂皋上,建趨至拜謁,因令走卒曳禦史下,斬之。遂上奏曰:“案軍法:‘正亡屬將軍,將軍有罪以聞,二千石以下行法焉’。丞於用法疑,臣謹以斬。”謂丞屬軍正,斬禦史於法有疑也。製曰:“三王或誓於軍中,欲民先成其慮也;或誓於軍門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或將交刃而誓,致民誌也。建又何疑焉。”建由是顯名。觀此二詔,豈不開妄殺之路乎?
知人之難
霍光事武帝,但為奉車都尉,出則奉車,入侍左右,雖以小心謹飭親信,初未嚐少見於事也。一旦位諸百僚之上,使之受遺當國。金日以胡父不降,沒入官養馬,上因遊宴見馬,於造次頃刻間,異其為人,即日親近,其後遂為光副。兩人皆能稱上所委。然一日用四人,若上官桀、桑弘羊亦同時輔政,幾於欲害霍光,苟非昭帝之明,社稷危矣。則其知人之哲,得失相半,為未能盡,此雖帝堯之聖而以為難也。
館職遷除
建炎南渡,稍置館職,紹興初,始定製,除監、少丞外,以著作郎、佐郎、秘書郎二員,校書、正字通十二員為額,仿唐瀛州十八學士之數。其遷出它司,非郎官即禦史。唯林之奇以疾,王十朋以論事,皆徙越府大宗正丞。自乾道以後,有旨,須曾任為縣,始得除台、察,曾任郡守,始得為郎。三館之士固無有曆此者,於是朝廷欲越次擢用者,乃以為將作、軍器少監,旋進為監,既班在郎上,則無所不可為。欲徑清要者,則由著遷秘郎,而拜左右二史,不然,不過兼權省郎,年歲間求一郡而去。而禦史之除,皆歸六院矣。爾後頗靳其選,俟再遷寺監丞簿,然後命之。向時郡守召用,雖自軍壘亦除郎,今資淺望輕者,但得丞及司直,或又再命,始入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