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更讓容成業急的暴跳,想來想去,這裏先把嶽父一家穩住才是,因此容成業才上門來求嫣然,求她去做個說客,去自己嶽父家裏說個分明。
嫣然聽完,見容成業一張臉已經全是淚痕,不由輕歎一聲才道:“我曉得了,不過我隻問你,你這會兒讓我出麵,說的你嶽父家不退親了,可是你娘的脾氣你是曉得的,等進了門,她婆婆管教媳婦是應當的,你又是個獨兒子,不能搬出去住。到時她一天把你媳婦打上三頓,罵上五頓,你當如何?”
容成業從沒想到這麼深,聽到嫣然這話就愣住。嫣然又緩緩地道:“你娘到了現在,不肯聽她自己親娘的,不肯聽兒子的,一味就是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別人家養了女兒,要嫁出去,也是望著女兒過好日子的,而不是嫁過去由著人打罵!”
“侄兒曉得!”容成業說著重又跪下:“三嬸,侄兒隻想說,若果真如此,到時娘要打,侄兒就跪地受杖。娘要罵,侄兒就任由她罵。三嬸,娶妻不賢,禍延三代,侄兒不願以後再娶個不賢的媳婦進來!”
嫣然算一算,周氏還真能算禍害了三代,容老爺、容玉致,再到麵前的容成業。嫣然見容成業這樣才又開口:“既如此,你這番話,該去對你嶽父說!”
容成業已經明白嫣然的意思,但還是跪著沒起來:“三嬸,若……”
“人家養了女兒,那麼十來年,難道輕輕幾句就把女兒嫁給你?你先親自去和你嶽父求情,並把這些話都和你嶽父說了。若他感動,自然就不會退婚,若不能,侄兒,容我說句你不愛聽的,你這一生,要娶媳婦,就要再等上些年。”
賢德的女兒,人家是不願意嫁過來了,那容成業能娶的,就是那等不怕惡婆婆的不賢的女子了。可是娶了這樣的女子,日子隻會更加難過。想來想去,容成業還不如等周氏過世再去娶媳婦,可到那時,賢德的人,就更難找了。
容成業覺得嘴巴裏全是苦澀味道,但還是給嫣然行禮後退出。嫣然瞧著容成業的背影,終究不忍地叫住他:“實在不成,我去瞧瞧你娘吧!”
這是嫣然頭一次主動說要去瞧周氏,容成業轉身,麵上全是歡喜,對嫣然連連作揖:“多謝三嬸了。三嬸我……”
嫣然淡淡一笑:“你也別說什麼謝不謝的,你四叔現在在外頭做官,這裏的事,也要靠你們幾個孩子,幫他掙一掙麵子!”容成業再次應是,行禮後退出。
好在,這孩子還算不錯,嫣然心裏歎息,打算再回廳上就見根哥兒站在門口,嫣然招呼兒子:“怎麼不進來?你大哥哥,也不算什麼外人。”
“兒子在外麵聽娘說話呢,覺得娘說的道理,很對。”兒子的話讓嫣然又是一笑:“你讀的書比我多,明白的事理也比我更多才是!”
“不一樣的!”根哥兒輕輕搖頭:“兒子讀書,之前確實是不大懂變通,現在去了一趟廣州,才曉得書上的道理,要懂變通為我所用才算讀了書。”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瞧瞧我兒子,這才去了廣州多久,就懂得說出這麼一句話了,不錯不錯!”嫣然的讚揚讓根哥兒的臉微微一紅,接著根哥兒就道:“其實,也是爹娘舍得放手。”
“不舍得放手,難道等你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做了白頭發老公公,我們還要幫你出主意不成?兒啊,一人計短,兩人計長,總要記得這些!”根哥兒又應了一聲是,嫣然就拉著他:“走吧,今兒你初回來,該給你準備點你喜歡吃的菜才是!”
根哥兒又應了一聲,唇邊抿出的小酒窩更深了。兒子是真的長大了,嫣然心裏有些惆悵地想,但很快那絲惆悵,就變成喜悅,長大了,這是好事,不是壞事。
嫣然既答應了容成業要去探望周氏,次日也就往周氏住的地方去。周氏那所宅子,這些年雖然一直有修繕管理,可不知是人少還是什麼原因,遠遠地,隻覺得這所宅子十分落寞。
至於下人就更少了,周氏當日被周二爺趕出來的時候,隻帶了隨身服侍的兩個丫鬟,等搬到這所宅中,又臨時雇了兩個婆子做粗使。再不複昔日那樣人來人往情形。
嫣然的轎子在門前落下,陸婆子見隻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婆子在門口打盹,不由歎一口氣,這才上前去推那婆子:“醒醒,三奶奶來探二奶奶!”
三奶奶?這婆子的眼眨了眨,哪裏有什麼三奶奶,但婆子瞧見陸婆子,立即就笑起來:“原來是陸大娘,哎,您老怎麼往這邊來?您不認得我,去年你們家裏要請客,臨時要人去洗幾天碗筷,我就去了。去了七天,得了一兩銀子呢。當時就想,要能進去您那邊府上服侍,那才叫多大的福氣?”
這婆子對陸婆子嘮嘮叨叨,陸婆子聽的明白不由在心裏歎口氣,這樣的人,原先別說來給周氏看大門,就算是周氏瞧見,都要厭惡吧。但這會兒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陸婆子隻是又道:“你進去,給二奶奶回話,說三奶奶來探她!”
婆子還想繼續拉下關係,聽的這話就雙手一拍:“原來這家子,和府上的確是一家子,怎的完全不一樣的氣象。您放心,進去吧。這裏又不是什麼深宅大院,哪還需要通報呢!”
嫣然的轎簾微微挑起,雖沒聽的完全,也已聽了七八分,嫣然心中不由歎氣,接著那婆子已經把大門打開。瞧著隻怕不會去通報了,陸婆子也就返身過來扶了嫣然下轎。
嫣然經過那婆子身邊時候,那婆子倒還曉得給嫣然跪地磕了一個頭。嫣然扶著丫鬟的手走進裏麵,讓陸婆子再去尋容成業通報一聲,這回很快就聽到容成業的腳步聲,瞧見嫣然容成業麵上大喜,急忙道:“三嬸果然是個信人,我原本以為……”
“你原本以為什麼?我會哄別人,也不會哄孩子啊!”嫣然笑吟吟地說著,容成業臉上又是一紅:“三嬸,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嫣然瞧著他,接著點頭:“說的是,你已經不是孩子了,今年十七,等娶了親,就是真正的大人了。既是大人,這家裏家外的事,就要自己有主意,你可曉得?”
容成業連應幾聲是,正想請嫣然往裏麵去,就聽到傳來周氏冷冰冰的聲音:“吆,這會兒,還會去請人來管教你娘了?”嫣然抬頭,見周氏扶了個小丫頭的肩正站在那裏。
算來周氏今年還不到四十,日子也算養尊處優的,但消瘦的十分厲害,下巴已經往裏縮,頭上的白發已經很明顯,若不說起,隻當她已年過五十了。
周氏也往嫣然那邊打量,這麼些年,嫣然倒不見老,頂多就是有些微微發福,不複當年初見時苗條如少女的身姿。收起眼,周氏才又冷冰冰地道:“不勞容三奶奶操心。你當年打我那幾巴掌我可還記得呢。容三奶奶,這事,是我這邊的事,和你沒有半分關係!”
“二嫂,你到了現在,都覺得是人人害你?那我隻想問問,二嫂難道不想要個賢德的媳婦,而想要個悍婦回來,日日和你吵鬧嗎?”嫣然的話並沒讓周氏所動,她隻冷笑一聲:“婆婆管教媳婦,是天經地義的,再是悍婦,我叫她跪就跪,叫她……”
“二嫂,婆婆管教媳婦是天經地義的,那親娘管教女兒,更是理所當然。可是二嫂你,可是把你親娘都氣的躺在床上。二嫂以為,你就真能隨便作踐嗎?”
周氏的脾氣哪容得下這樣說,登時一張臉就漲紅,喝過自己兒子:“你都聽到了,別人這樣說你娘,你還不站出來,為你娘聲張聲張?”
容成業長歎一聲,給自己親娘跪下:“娘,三嬸說的,全是道理。都到了這個地步,娘您又何必這樣執著?娘,您好好的,什麼都別管,有您的飯吃,有您的衣穿,也有人服侍您。可若……”
啪地一聲,容成業麵上就挨了一巴掌,周氏氣的牙都在那打顫:“我生了你,不就想過幾日安樂日子,現在,你就這樣說,還沒娶媳婦呢,你就這等忤逆我,等娶了媳婦回來,我在這家裏,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周氏的性子還真是十多年沒有變,嫣然曉得不管怎麼勸說都沒辦法,搖頭打算往外走,容成業見嫣然要離開,曉得她一離開,自己的希望就沒有了,以後,就隻能和自己這個娘過日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因此容成業起身追出去:“三嬸嬸,我……”周氏見容成業起身追出去,恨的牙咬,順手拿起旁邊一個花盆就往兒子背上扔去:“你給我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