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心
姐姐是初中畢業生,我是在讀大學生,農村中有太多類似的家庭,父母無力供養如古代沉重賦稅般的學費,孩子隻能輟學,老大當然就首當其衝了。
姐姐上了一年醫校,然後跟隨媽媽去了廣東,人家都說那是個花花綠綠、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世界;人家都說那是個“娛樂場”,讓人流連忘返;人家還說去那打工的女孩,過年在家待不住……眾說紛紜,姐姐帶著一臉稚氣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在“隆隆”聲中開始了另一種新生活。那時,她才15歲。
不久,姐姐打電話給我。她沒有描述城市的喧囂,沒有講述城市的繁榮,隻給了我一句話:“蘭,好好讀書!”那時我11歲,我不明白那句話到底有多重,我聽話地“嗯”了一聲,然後是沉默。
那年冬天,姐姐沒回家,這似乎驗證了那些流言,我不明白姐姐為什麼不回家過年,但我有點害怕,是我11歲所揣摩不透的害怕。
之後,我頻繁接到姐姐的信,我喜歡收信,那一行行雋秀的字綁牢了我和姐姐的心,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愛上了收信。一遍,兩遍……以至於讓老師誤會我早戀,因為姐姐的信封上寄信人地址那欄永遠都是“內詳”二字初中升高中,我沒考上省重點中學,沒完成預先的約定。何去何從?爸爸說:“別讀了!”姐姐說:“讀!要讓她讀書!”於是我繼續著收信的愛好。但是,姐姐的信薄了,少了以前的叮囑,而多了以前沒有的放任和自由。這讓我無所適從。沒有了指導,我得自己去尋找生活的方法。惶恐漸漸湧上了心頭,我認為姐姐不管我了。
爸爸不給我學費,因為是姐姐承諾讓我讀書的。“你不供,我供!”爸爸把他應承擔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我從銀行取姐姐彙給我的錢,吸著姐姐的“奶”,沿著姐姐給我鋪的路,一直走,一直走……
高中畢業,我名落孫山,榜上無名。爸爸說:“不讀了!”姐姐還是說“讀!”於是我背著姐姐的鼓勵再讀一年高中,俗稱“二進宮”。那時我身體不行,藥不離身,但依然是孤身一人,延續著已經六年的大寢室生活。說句實在話,每當看到那些為孩子送東西的家長親人,看著他們歡笑的神情,我不止一次地羨慕、忌妒,也不止一次地奢求姐姐來看我。當然,我的欲望總沒實現過一次,那種渴求卻因失望而更強烈。
複讀一年我考進了財專,爸爸說:“不讀了,供不起,還是個專科!”姐姐仍然說:“讀!我來供,反正你從來沒有供過!”所有的這些關於我是否繼續讀書的爭吵都是瞞著我的,直到我進了財專。舅舅在一封信裏說:“這幾年,你讓太多人失望了,而這些人一如既往地支持你!”當看到這句話時,我隻想到姐姐。千山萬水之外的姐姐,也許此時你不是在想我,但我知道,當我有困難時你會為我焦急,而我第一個想的一定是你!
也許有人會奇怪,媽媽呢?媽媽去哪兒啦,媽媽體弱多病,在家幾年了,是姐姐在維持她的藥費。人家說:“燈紅酒綠沒讓這個孩子心野。”姐姐還是回家過年了,我不再擔心那些流言,流言隻是對某些人的總結,而不適合我姐姐。
無意中我看了姐姐一條未發出去的短信:“我真的很累,多想找個人依靠,可是還有那麼多人要依靠我,再累也要堅持!都說苦盡甘來,我就等著我的甘吧!”放心,姐姐,我會像你愛我那樣愛你,我會給你“甘”,即使是痛的,但隻要你感覺到愛,我也會快樂地痛。
那次我對爸爸說:“你可以讓我不快樂,但你絕不能那樣對姐姐,我不會讓你那樣對她的!”當然,我沒讓姐姐知道。
愛與痛的邊緣,姐姐是我心底最柔的那根弦,漣漪也好,洶湧的波濤也好,都緣於這根弦。我在姐姐的情裏融化,不久的將來,我要讓姐姐在我的情裏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