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飲”的人數是很難估計的。每逢新茶上市,好客的農戶少不得要擺上十碟八盤,什麼“爆米花”、“紅薯片”、“蘿卜幹”、“花生米”等傳統點心五花八門。誰家最為客氣,誰家來的人就最多,這種品茶會不用下請柬,隻要幾聲漁鼓,幾段小曲,幾聲琴弦,人們就會越來越多,十個、二十個……直擠得滿院都是人,此刻,茶主不得不將茶再擺三桌五桌,雖然主人吃了些暗虧,但這習慣是人人知道的,誰叫主人如此這般呢?

茶桌一一擺定,鑼鼓敲了一通又一通。他們邊飲邊品,邊飲邊說,少則兩個時辰,多則一天一夜還收不了場,直到那杯濃茶變成清水,他們還要將杯中的茶葉細嚼後吞下。有些喝過點墨水的胡子,爭著要在此時表現一下他們的學問,重複著好多人重複過了的那副對聯:“熱水盈爐,爐中必煮黃芽美;高朋滿座,坐上常聞雀舌香。”與此同時,那古老的街道,那木樓,那院子,那天井,在鑼鼓敲打聲中,在茶香掀動的清風裏頓時變得精神起來。

如果哪位客人願意去官莊小鎮走走,說不定會隨便拾到幾頁茶經:什麼“寧可一日無食,不可一日無茶”,什麼“早茶清目舒筋,午茶提神壯氣”,什麼“淡茶化痰解渴,濃茶清暑去寒”,“飯後一杯茶,餓死郎中牙”等等。雖然這些話並非真理,但這話也絕非他們茶後胡言。

一位70多歲的老人得了腸炎,不得不去醫院看病,醫生要他住院他不願意,隻好發了些藥要他回家服用。臨走時,醫生反複叮囑,要老人服藥時隻能用溫開水,切忌不能用茶。老人沒有辦法,隻好暫時忌飲濃茶,誰知服藥幾天,病情一點沒有好轉。喝慣了濃茶的老人哪裏忍耐得住,幹脆斷藥飲茶,結果三天後腸炎痊愈。從此,老人到處宣傳茶比藥好,盡管不是所有人都聽他的,但是他自己卻堅信不疑。他家的雞發了瘟,他用茶水灌雞;他家的豬生了病,他用茶葉煮潲;他家的牛精神不爽,他用茶樹鋪欄。看來,官莊的茶已融進了他們的血液,連著他們的人生。

在官莊茶鄉,孩子降臨人生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接受茶的洗禮。他們深信,給嬰兒用茶水舔拭眼睛,可以清心悅目;給嬰兒用茶水洗浴,可以消災少病。當他們伴隨著茶水長大時,當他們走進人生的第二個階段時,“三茶六禮”是青年男女訂婚的必需禮品。此刻,夫妻雙雙得敬上一杯香茶以感父母養育之恩,一杯香茶以感鄉情,一杯香茶以感賓客之禮,即便是夫妻進入洞房前,相互也得喝一杯夫妻茶,以示雙方清清白白,甜蜜到老。如若哪家老人過世,親人們總要在他的嘴裏放入幾片茶葉,給他用茶葉做一個枕頭,讓他去了極樂世界也不忘這塊土地,也不離這份芳香。

官莊的茶不僅連著人生,也連著這裏的季節。過年這裏要以茶迎春,端陽這裏要以茶驅邪,中秋這裏要以茶賞月。至於因茶派生出的風物人情那就更多了,什麼茶樓、茶亭、茶行、茶市、茶莊、茶廳、茶儀、茶禮、茶歌、茶舞,都是官莊茶經中燦爛的一頁。

如今,官莊的茶經已翻開了新的一頁,官莊人意識到官莊的茶不僅伴隨著自己的人生和這裏的季節,還應彙入新世紀市場經濟的大潮,隨著官莊茶葉高科技的注入和成規模地開發,官莊茶葉已躍居全國名茶行列,每年數萬擔的茶葉產量,已經成為這裏的支柱產業。它將影響著官莊的未來。可以這樣說:官莊茶經就是茶文化;官莊人的生存方式,就是官莊的發展史。

國飲禪茶

高懸瀑布遠疊山,動聽雀鳴靜聽蟬。

不知鬆竹誰先綠,難辨水天哪最藍。

沿十九峰尋夢緩行,一路鍾鼓相迎,一路茶香為伴,掩映在參天古木中的神秘,那就是唐宋元三朝禦修、被人譽為楚南名刹的夾山寺。

有人說夾山寺因禪茶而走紅南北,有人說禪茶因夾山寺而飄香世界,其實,無論是夾山祖師善會悟出的“禪茶一味”,還是宋代高僧圓悟克勤所寫的“禪門第一書”《碧岩錄》,禪與茶本身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所謂黃卷、青燈、綠茶,人們可以從108個茶字的演變中想到禪的無所不在。

唐朝時候,有個善會和尚從師於華亭船子。一日,師父對善會說:“你跟我多年,如今道行圓滿,出外傳道去吧!”善會問:“但不知道何處是歸宿之地?”師父唱出了兩句偈語:“猿抱子歸青樟嶺,鳥銜花落碧岩泉。”

善會拜別師父,徑直往南方而來。公元870年仲春,善會雲遊到夾山,見得此地林豐水秀,見白猿抱子戲於青樟間,飛鳥銜花投於碧泉中。善會見狀大喜,這不正是師父偈語中的境界嗎?於是,他便留下來開山建寺。後來經過唐宋元三朝禦修擴建,加之善男信女們相傳該寺的神奇靈驗,使得夾山寺漸漸成為楚南名刹,到了闖王禪隱之後,憑著他幻想東山再起的雄心,大興土木,那時的夾山寺已發展到九殿一宮、跑馬關山門的恢弘格局。

寺廟建成,善會便潛心於講禪說法品茶之中。在他住持夾山之際,正是禪雨茶風盛行之時,從此,禪與茶便結下不解之緣。茶講究“和靜怡真”,禪宗便是從“靜”中創出來的。靜坐靜慮是曆代禪師們參悟佛理的重要課程。而在靜坐靜慮中,要想免疲解困,提神益思,當選夾山的牛抵茶。夾山牛抵茶自宋到清一直被列為貢品,加上山門前碧岩泉那一泓煮茶的極品泉水。如此天時地利成就了善會,讓他在好茶好水的浸淫中悟出禪與茶同為一味的真諦。據考證,這就是“禪茶一味”的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