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看到身邊這個神經質的女人一直死盯著自己,心下有種不祥的預感。要不是在這裏等小爸,他才不會跟她站一起。
什麼?她要背他?這個女人瘋了吧。他被嚇得連連後退。
如果小朋友對大人的好意不是拒絕而是後退,極有可能是害羞。澄二一心想爭取多背幾個孩子,沒空等小屁孩發完春,她胳膊一伸,強拉過男孩就往背上扛,“馬上就到了,你堅持一會兒。”
“我的手,手要斷了。”
“是男子漢,就不要亂叫。馬上就要到了。”
“老師。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
“好孩子,那麼替老師著想。老師又怎麼能忍心?”
陶淵明趴在老師背上欲哭無淚,你可以忍心的。我又不是新生,而且我還是全班最高。今天倒了黴了,碰上這麼個女瘋子。小爸,快來救命呀!
快要邁上教學樓的台階時,她腳下發軟一不留神,大概是踩到了石子,身子斜著就要倒。在狂亂的雨簾中突地伸出一隻溫暖而有力的大手,大手及時抓出她的胳膊,輕輕往前一帶。她跟那人貼的那麼近,貼著潮濕的棉質布料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堅硬的胸肌。她麵色緋紅,低頭的瞬間隻來得及看清那人腳上一黑一白一長一短的襪子。
放下背上的男孩,澄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惆悵得盯著雨簾裏那道偉岸的背影發愣,以至於她連校長喊她都沒聽見。
“黃老師,你腿受傷了。”
“啊?”澄二盯著腿上那條細長的血條,若有所思。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她麵色慘白,直接暈了過去。
第二天,操場上回蕩著老師們的英勇事跡。黃澄澄的老師被評為學校優秀標兵。這年頭隻有受點傷流點血才能出名。換句話說,不放點血累死都沒人發現。
銀仁如是勸誡澄二,“沒有犧牲,哪有回報。不出紅色沒人看得見。”
“可是,我不是真的受傷。”
“一樣,一樣的。你不是流血了嗎?難道還有假的。”
“那是大姨媽,怎麼能一樣?”澄二無可奈何的解釋。
“要不是你受了涼,那個會提前來?理所應當是工傷,表揚也是應該的。”
“隻有你會這麼想。”
“放鬆,放鬆。來跟我講講那個救你的大帥哥。”
“我還是來跟你講講那天我做的春夢吧。”
“那先聽春夢,再聽帥哥的事。”銀仁露出狐狸眼睛。
“隻講一個。”
“那聽帥哥吧。你的春夢我聽過很多遍,沒有激情啊。”
“淫人!淫人!淫人——”
“你暗戀我?要喊我這麼多遍名字。說吧,不要拖延。”
“我就看到一個背影。連臉都沒見到。”
“哦。虧你還能從背影分出帥和衰。下次就算路上擦肩,你都很難從茫茫人海中認出他。”
“認出他幹嘛?人家說不定是哪個孩子的家長。”
“說聲謝謝呀。你想多了吧。”
“那人那天穿了一雙一白一黑一長一短的襪子。”
“襪子難保他不洗。不過我敢說有勇氣穿出這種襪子的男人肯定沒有結婚。孩子,你還是很有機會的。我看好你!呐,即使結了婚也能離嘛。”
“誰說我對那個人有意思啦?你有空還是擔心你自己吧。這麼色,以後要找個更色的才壓的住。”
說來也巧,上次澄二送的那個男孩竟是她任教的那個班上的學生。五年二班的陶淵明同學,今年11歲,性格內向不愛說話,成績一般,偏科嚴重英語尤其差。黃老師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她不僅是英語老師還是班主任,自然更要重視班上的英語成績。開學後的小測驗,陶淵明的英語又是光榮的位居全班倒數第一。她一個禮拜前就讓陶淵明把父親找來麵談,可是那小子居然雇了個民工,被澄二三言兩語戳穿。這次澄二不想連著揭穿一對民工夫妻,直接向前個班主任要了家長的號碼。
下班後,澄二仍在辦公室裏等那位傳說中的家長。聽說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家長會偶爾參加,對孩子的成績也是漠不關心。對於這類對孩子異常不負責任的家長,澄二肚子裏準備了一腔說辭。
門毫無預兆得被推開。
澄二見到那張久違的臉時,已不會言語,耳畔隆隆如龍卷刮過,那份淺淡的記憶像被海浪衝刷掉細沙的岸堤,貝殼紋理都漸漸深刻清晰得顯露出來。
重生後第一次見到他。她竟見到了他,可用了這個身體不知又能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