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無名婆婆帶著大黑小白,來到河北省境內,在官道上,不時地看到有畜力車,或者是手推車,拉著家用物資和大人小孩,三三兩兩的,好像是搬家的樣子,看見大黑,也隻是好奇地掃了一眼,急匆匆地走了過去。
無名婆婆心裏感到非常奇怪:這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有這麼多搬家的?打聽一下吧!
想到這,她上前攔了一個推推車的中年漢子,笑嗬嗬地說:“這位師傅,歇一歇吧!我打聽一下,你們這是搬家嗎?”
那個中年漢子停了下來,把推車支在了道邊,扯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無奈地說:“不搬家咋辦啊?我們那出妖精了,呆不下去了!”
車上坐著的那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插話了:“哎呀,老奶奶,那個妖精可嚇人了,像個大公雞似的,來來去去的,都帶著風啊!”
他媽媽在旁邊拍了他一下:“別瞎說了,你不怕它找你啊?”小男孩不做聲了。
無名婆婆這才知道了他們搬家的緣故,於是問道:“到底出了個什麼樣的妖精啊?讓你們背井離鄉,不敢在屯子裏呆了?”
中年漢子一屁股坐在了手推車的車把上,從腰帶上拔下旱煙袋,裝了一袋煙點著,使勁地‘吧嗒吧嗒’抽了兩口,一團白白的煙霧,瞬間籠罩了他那張恐懼的臉,隻見他皺著眉頭,斷斷續續地講了起來:
大約在一個多月前的一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被一陣小雞的驚叫聲給驚醒了,我以為來了偷雞賊,於是,輕手輕腳地下了地,順手在灶房裏拿了一根燒火棍,來到門口,猛地把門打開,外麵的場景,當時就把我嚇得呆住了,那天晚上還是明月當空,看得清清楚楚的!隻見院子裏站著一隻超級大的大公雞,能有一頭毛驢大小,奇怪之處在於,它有兩隻與狗一樣的耳朵,兩個圓溜溜的眼睛,閃著紅色的光,在它的腳前,是我家養的那十幾隻雞,都已經死了!我氣得簡直要發瘋了,掄起手中的燒火棍向它打去,隻見它兩隻翅膀一抖,驟然刮起一股狂風,把我吹得跌跌撞撞站立不穩,腦袋重重地撞在牆上,差點暈過去!隻聽它‘咯咯’地叫了兩聲,扇動著翅膀飛走了!
中年漢子又抽了一口煙,接著說道:“從那以後,我們屯就再無寧日,有時是白天,有時是晚上,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整個屯子裏的家禽,都被它咬死喝血了!如果有誰在背地裏罵了它,它竟然能知道,第二天飛來,就把誰的眼睛給啄瞎,你說厲害不?”
無名婆婆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報告給官府?讓官府想辦法處理呢?”
中年漢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不頂用的,我們報告了,官府曾經派來十幾個帶槍的官兵,想把那隻大公雞打死,結果呢,反被大公雞全給燒死了!”
無名婆婆詫異道:“大公雞怎麼會放火呢?”
“它的嘴會噴火啊!”中年漢子麵帶恐懼地接著說:“它晚上躲進雞鳴山的山洞裏,白天飛到山頂最高的樹上,看到有人進山,就會飛過去,不是啄瞎眼睛,就是用嘴噴火燒死,所以,再也沒人敢靠近雞鳴山了!”
“哦,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們要遠走他鄉呢!”無名婆婆若有所思地輕輕點了點頭。
中年漢子站起身來,把煙袋鍋往推車把上磕了磕,別在了腰間,對無名婆婆說:“我勸你們也別再往前走了,遇到那隻大公雞會很危險的,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要趕路了!”隨後,向車上喊了一聲:“石頭,坐穩了,開車走嘍!”
車上的那個小男孩,樂得拍著手,顛著屁股,嘴裏喊著:“開車嘍!開車嘍!”這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啊!
無名婆婆望著中年漢子急匆匆的背影,心想:哪裏來的這個禍害人的大公雞呢?一定要想辦法除掉它,讓人們重返家園,平平安安地生活!
想到這,無名婆婆回過頭對大黑說:“我們走吧!”
她們繼續往前走,現在已經是中午時分了,大道上看不到車輛和行人的身影,前麵不遠處,就是一個小村莊。
無名婆婆和大黑進了村子,這裏簡直就是一個空村了,十室九空,看來,那些搬家的人,應該都是這個村的。
她們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著,忽然看見一戶人家的煙囪,冒出了煙,她們向這戶人家走來。
這是兩間簡陋的小土房,房子的周圍,用秸稈夾成的柵欄,看來已經有幾年了,都變成了灰黑色,院子沒有門,旁邊斜靠著一塊爛木板,可能是當院門用的。
無名婆婆來到屋門前,輕輕地敲了兩下,隻聽屋裏有人咳嗽了一聲,隨後傳出一個婦人蒼老的聲音:“誰呀?”
“過路的,討口水喝!”無名婆婆答道。
“等一下哦!”隨著悉悉索索和‘嘟,嘟’的聲音,屋門輕輕地打開了。
一個滿頭白發,皺紋堆壘,牙齒全沒,衣衫破舊的老太婆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拄著一個彎彎曲曲的木棍子。
無名婆婆趕緊上前一步,攙住了老太婆:“老人家,打擾您了!”
老太婆一眼看見無名婆婆身後的大黑,嚇得往後一縮,嘴裏驚呼一聲:“哎呦!這是什麼東西啊?”
無名婆婆笑了笑安慰說:“老人家,不用怕,它是和我在一起的,不會傷害人的!”
“真的嗎?”老太婆半信半疑地探出腦袋,並用手裏的木棍,在大黑的身上碰了一下,大黑呲牙一笑,點了點頭。
老太婆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自言自語地說:“是挺好玩的,真有趣啊!”隨後,把無名婆婆和大黑讓進了屋裏。
低矮的灶台上,一口黑漆漆的鍋裏,玉米糊正冒著熱氣,靠牆邊的地方,有一口小水缸,牆角和灶台口,各有一小堆柴草,看來老太婆正在做飯呢。
無名婆婆隨著老太婆進了裏屋,一股潮濕發黴的氣味,撲鼻而來,沒有席子的炕上,散亂地堆放著看不清是什麼顏色的被子,地下的牆角處,用兩塊木板圍起來,裏麵裝著一些破破爛爛的東西,這真是一個窮得不能再窮的人家了。
無名婆婆問道:“老人家,你家裏還有什麼人啊?”
“就我老太婆一個人了!”老太婆邊回答,邊用手撫了撫炕沿邊上的灰塵,請無名婆婆坐下。
無名婆婆坐在了炕沿邊上,老太婆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聽說你們這鬧妖精了,人們都搬走了,你為什麼不走啊?”無名婆婆轉過臉問。
老太婆打了一個唉聲說:“唉!我都這麼大的年紀了,又是一個人,往哪搬啊?死活都不能走了!平日裏,全靠鄉親們接濟著生活,現在,人們全搬走了,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活呢!”老太婆說完,低著頭擺弄著手裏的木棍。
無名婆婆四下看了看,不由一陣心酸:是啊!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寡老人,以後可怎麼生活啊?必須盡快地除掉這個妖精,讓鄉親們重返家園,這樣,老人也就會得到幫助了!
想到這,無名婆婆拍了拍老太婆的手安慰道:“老人家,你也別發愁,我會把這個妖精消滅掉的,等鄉親們回來了,他們也就會照顧你了!”
老太婆不相信地看著無名婆婆問:“就你?你真能把它捉住?”
無名婆婆微笑著說:“放心吧,我不會騙人的,不信,你看它!”說著話,用手一指大黑。
大黑立時就明白了無名婆婆的意思,是想讓自己展示一下,好讓老太婆相信,但是,屋子裏太小,無法施展,於是,衝著老太婆呲牙一笑,用手向外一指,轉身走出屋門。
無名婆婆攙著老太婆來到了屋外,隻見大黑站在院子的中間,雙手叉腰,大嘴一張,一口火噴了出來。
老太婆樂得直拍手,嘴裏不住地說:“哎呦,太厲害了,這回可好了,可以抓住那個妖精了!”說完,雙手合十,向大黑做起揖來。
無名婆婆趕緊攔住說:“老人家,你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馬上就要進山裏去,你就在家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
老太婆一把拉住無名婆婆的手說:“你們去捉妖精,我不攔你,但是,現在已經是中午時分了,你們必須要吃了飯再走。”
無名婆婆推辭不過,隻好在老太婆家吃了午飯,帶著大黑小白,向雞鳴山進發了。
快到山腳的時候,忽然聽見路旁的灌木叢裏,有人哭泣的聲音。
無名婆婆心裏非常奇怪:咦?是誰在這裏哭啊?邊想邊走了過去。
用手撥開樹叢,發現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中年男人,坐在樹叢下,傷心地哭泣著。
無名婆婆關切地問:“這位先生,你為什麼要在這裏哭泣啊?有什麼事情可以告訴我嗎?”
那個中年男人抽泣著抬起頭來,無名婆婆這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個兩眼空洞的盲人。
隻見他用兩手,在身前的地上摸索著,摸到了一根木棍,訊速抓在了手裏,緊緊地護在了胸前,嘴裏大聲喊著:“誰?誰?你是誰?”
無名婆婆笑了笑說:“你不要害怕,我是過路的,聽見你在這裏哭,找過來的!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那個盲人慢慢地放下了手裏的木棍,歎了口氣說:“唉!我這是自作自受啊!你又能幫得了我什麼呢?”
“說說嘛!或許我真的能幫到你呢!”無名婆婆蹲在他的麵前勸慰道。
盲人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腿上,嘴裏說道:“也罷,反正我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於是,這個盲人開始講述起事情的緣由。
在河北省的中部地區,有一個叫田莊鎮的小鎮子,鄭興富是這個鎮子裏最富裕的人,他唯一的一個兒子鄭凱,十三歲那年得了一個怪病,專門喜歡喝雞血,剛開始,隻是把雞血當成水來喝,到後來,幹脆什麼飯菜都不吃了,隻以喝雞血為生,而在身體上,還沒有看出什麼太大的變化。
鄭興富帶著兒子走遍大江南北,尋找名醫高人,可是,得出的結論卻是:沒有病!
這可愁壞了鄭家人,好端端的一個人,不吃飯,專喝雞血,這還不是病?
可是,急歸急,找不出毛病來,誰也沒有辦法。
就這樣,在鄭凱十八歲的那年,家裏給他娶了個媳婦,是他家一個佃農的女兒,叫小琴。
看來,還是有錢人好辦事啊!這樣的人,都能娶到媳婦。
還別說,兩口子感情非常好,唯一的遺憾就是,結婚快五年了,媳婦小琴一直沒有懷孕。
鄭家人的心裏都非常清楚,這個事兒,一定是出在鄭凱的身上。
對待小琴,他們一直都懷著愧疚的心情,所以,對她也特別的好。
在鄭凱三十多歲的時候,父母相繼去世了,因為他不會經營買賣,不會管理土地,再加上他需要經常買活雞取血喝,所以,日子每況愈下,到最後,不得不賣掉了所有的家產和土地,領著媳婦,搬到了村頭一間廢棄的破房內存身。
雖然手頭上暫時得到了一大筆資金,可是,隻出不入,坐吃山空,又能捱得了多久?
不出幾年,兜裏的錢就要見底了,喝雞血也是有上頓沒下頓的,而每次斷頓的時候,鄭凱就會折騰得滿地翻滾,渾身大汗,就好比抽大煙的人,斷了大煙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每到這個時候,小琴就會心疼丈夫,暗暗地流著眼淚,趕緊去鎮子裏買活雞回來,殺雞給丈夫喝血。
雞血一下肚,鄭凱立即就精神起來,有說有笑的,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
小琴心想:這可咋辦啊?等到一分錢沒有的時候,還不得把他折騰死啊?可是,現在也沒有來錢的道啊!
想來想去,小琴一狠心,為了讓丈夫少遭點罪,多活幾天,她決定用自己來換錢。
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鄭凱,鄭凱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嘴裏一連串地說:“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怎麼能把媳婦賣掉呢?那樣,還不如讓我死了呢!”
小琴流著眼淚,輕輕地搖晃著他的肩頭說:“其實,我何嚐願意離開你呢?可是,鄭家就你這一根獨苗,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嗎?常言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用我換來的錢,你先支撐著,然後再慢慢地想辦法!”
鄭凱聽了小琴的一番話,一下子把小琴緊緊地摟在了懷裏,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小琴的後背上,聲音哽咽著說:“媳婦,為了鄭家,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