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小琴想自賣自身,可是,也得能找到買主啊!
小琴找到了鎮子上專門保媒拉纖的王婆,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說了一遍。
不愧是專業人士,王婆當時就想到了最佳的人選:鎮子裏開生藥鋪兼行醫的徐瘸子。
徐瘸子的大名叫徐田慶,行醫賣藥,是徐家祖上傳下來的,因為他生下來,就一條腿長,一條腿短,走路一顛一顛的,大夥都管他叫徐瘸子,正是因為他的殘疾,所以,四十多歲了,還沒娶上媳婦,父母早就亡故了,現在隻有他一個人生活。
王婆過去一撮合,事情成了,選了一個良辰吉日,徐瘸子把小琴娶過了門。
鄭凱也理所當然地得到了一大筆錢,可是,這筆錢也讓他花得揪心揪肝,肝腸寸斷,心裏憋屈了好一陣子。
不到一年的時間,賣小琴的錢就花沒了,因為他現在就是個無底洞,有多少錢,也填不滿的。
沒有了錢,雞血自然也就喝不上了,鄭凱被折騰得死去活來,一連三天下來,已經不成人形了,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他咬著牙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進了鎮子,來到了徐瘸子的生藥鋪門前,幾次鼓起勇氣,想上前敲門,最終還是忍住了,心裏想:小琴已經改嫁他人了,我有什麼臉麵還去打擾人家啊?唉!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這,鄭凱轉身剛要走,藥鋪的門開了,小琴出來倒垃圾,一眼就看到了門前麵黃肌瘦、萎靡不振的鄭凱,兩行心酸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上前一把拉住他,焦急而關切地問:“是不是沒有錢了?幾天沒喝雞血了?”
鄭凱扭頭避開小琴那疼愛的眼神,無奈、內疚、心酸、慚愧一起湧上了心頭,他想抽出手一走了之,可是,雙腳卻一步也邁不開了,眼淚瞬間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稀裏嘩啦地流了出來。
小琴緊緊地拉著他的手說:“走,快進屋吧,我給你殺雞去!”
鄭凱迷迷糊糊地隨著小琴進了藥鋪。
徐瘸子剛吃完早飯,就被人請去看病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小琴把鄭凱拉到了裏屋的炕上,讓他先躺一會,自己出去抓雞殺。
等到小琴殺完雞,把雞血端來的時候,鄭凱躺在炕上已經睡著了。
小琴想:看來這幾天真把他折騰壞了,讓他多睡一會吧!她沒有叫醒他,而是把盛著雞血的碗,放在了他的枕頭旁邊,自己又去廚房燒菜了。
正在這時,徐瘸子出診回來了,一進屋就聞到了廚房裏傳出來燉雞的香味,他一顛一顛地來到了廚房,看見小琴正在灶台旁忙碌著,他悄悄地走過去,猛地一拍小琴的肩頭,嚇得小琴‘媽呀’一聲,回頭一看,徐瘸子正笑嘻嘻地站在自己的身後,小琴的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嘴裏囁嚅地說:“你,你回來了!”
徐瘸子仍然笑嘻嘻地說:“今天是啥日子啊?你怎麼燉起雞來了?”
小琴的臉更紅了,知道瞞不下去,隻好實話實說了:“鄭凱來了,他已經好幾天沒喝雞血了,人都快不行了,畢竟夫妻一場,我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徐瘸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這我能理解,可是,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唉!行了,他在哪呢?我去看看吧!”
小琴趕緊說:“在裏屋睡覺呢!”
徐瘸子一言不發,一顛一顛地向裏屋走去。
一推裏屋的門,徐瘸子當時就嚇傻了,隻見一隻五彩斑斕的大公雞,長著兩隻和狗一樣的耳朵,從鄭凱的嘴裏探出半個身子,頭插進枕頭邊的雞血碗裏,正在喝血呢!
一驚過後,徐瘸子馬上清醒過來,他也忘了自己是個殘疾人,隻見他長腿一蹬地,短腿已經躍上了炕沿,順手一抄,把那隻大公雞的脖子就抓到了手中,這速度,就是一個正常人也不一定能做到的。
大公雞在徐瘸子手中拚命地掙紮,無奈,徐瘸子已經抓死手了,他那條短腿踩在鄭凱的前胸,雙手猛勁地往上拉,硬生生地把大公雞從鄭凱的嘴裏拽了出來,他也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廚房裏的小琴,聽到裏屋發出一陣‘撲騰!撲騰!’的聲音,趕緊跑進來,這一情景,被趕過來的小琴全看在了眼裏,她當時就嚇得兩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趕緊用手扶住屋門,嘴裏驚呼:“這,這,這是什麼東西啊?”
徐瘸子看到小琴進來了,口裏喘著粗氣說:“小琴,快到外麵,把最大的那個鳥籠子拿進來!”
徐瘸子平時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養鳥,大型鳥,小型鳥養了不下十幾個,都關在圓柱形的竹籠子裏。
小琴答應一聲,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一會,手裏提著個特大號的鳥籠子進來了,這個鳥籠子,能有水缸般大小,四周插著手指頭粗細的竹子,裏麵關著一隻色彩豔麗的雉雞。
徐瘸子一邊死死地抓著那隻大公雞,一邊讓小琴把鳥籠子裏的雉雞放了,把空鳥籠子給他,他迅速地把手裏的大公雞塞進了鳥籠子裏,哢嚓一聲,把鳥籠子門關上,並插死,做完這些,徐瘸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小琴快步地來到炕邊,推了推仰麵朝天躺在炕上的鄭凱,一連推了好幾下,鄭凱一點反應都沒有,可把小琴嚇壞了,著急地喊著:“鄭凱!鄭凱!你怎麼了?”
徐瘸子坐在一旁疲憊地說:“他沒事,隻是短暫的暈厥,一會就好了!”
小琴不相信,仍然不停地推著喊著。
鄭凱突然睜開了眼睛,迷茫的轉著頭,左右看了看,嘴裏自言自語道:“咦?我這是怎麼了?這是哪裏啊?”一轉眼看到了站在地上的小琴,心裏立時想起來了:自己是因為沒有雞血喝了,實在是受不了那種折騰,這才跑到小琴這裏來的。
小琴看到鄭凱醒過來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此時,徐瘸子已經緩過勁來了,他看了看鄭凱,又看了看小琴,歎了一口氣說:“唉!看來,你們夫妻真的很恩愛啊!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我的所有家產,都送給你們了,我隻要這隻大公雞,不過,你們千萬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小琴吃驚地看著徐瘸子說:“你說的是真的嗎?”
徐瘸子哈哈一笑說:“實話告訴你吧,這隻大公雞,可不是一隻普通的雞啊!它是由一種叫‘雞蟲’的小生物慢慢長成的,它能由蟲長成雞,那是百年難遇,甚至是千年難遇的事情,這可是個無價之寶啊!也該著他鄭凱出災,也該著我徐瘸子發財,我要拿到京城去獻寶,不謀個一官半職,也能得他個賞金千萬,你說我不劃算嗎?”徐瘸子說得眉飛色舞,仿佛自己已經得了高官厚祿,洋洋自得起來。
鄭凱這才知道,原來那隻大公雞,就是一直生長在自己肚子裏的蟲子,怪不得自己這麼愛喝雞血呢!原來我在養著它啊!
徐瘸子接著又說:“這隻蟲子出來,鄭凱的病就已經完全好了,不信,你再給他雞血試試!”
小琴一聽,順手拿起枕頭旁的那半碗雞血,送到鄭凱的嘴邊,一股血腥的氣味,熏得鄭凱‘呃呃’隻嘔,差點吐出來。伸手把碗推到一邊說:“快把它拿走吧,我可受不了這個味道了!”
小琴高興地說:“鄭凱,你的病好了,真的好了,這可太好了!”邊說邊流出幸福的眼淚。
鄭凱從炕上坐了起來,頓時覺得頭暈眼花,肚子裏空蕩蕩的,好像肚皮貼到了後背上一樣,身子晃了一下,又躺了下來。
小琴一驚,用手摸著鄭凱的頭問:“鄭凱,你怎麼了?哪裏覺得不舒服嗎?”
徐瘸子在一旁不耐煩地說:“他是餓的,給他弄點吃的就好了!”
小琴趕緊去廚房,盛了滿滿一碗剛剛燉好的雞肉,和一碗米飯,放在了鄭凱的跟前。
飯菜的香味,通過鼻孔,傳到了大腦的中樞神經,喚醒了沉睡將近二十年的饑餓細胞。
鄭凱一骨碌爬了起來,筷子都顧不上拿了,直接用手去抓飯菜,往嘴裏塞,狼吞虎咽地把雞肉和米飯,吃得一幹二淨,小琴在一旁,一邊拍打著他的後背,一邊讓他慢點吃,不夠吃,鍋裏還有呢!
徐瘸子拎起裝著公雞的鳥籠子下到地上,把鳥籠子的布罩放了下來,然後對小琴說:“鄭凱的病雖然好了,但是,身體還很虛弱,需要好好補補!補氣血的中藥咱家都有:當歸,白芍,川芎,熟地黃,人參,白術,茯苓各10克,甘草5克.,煎湯服用,給他吃上一段時間,慢慢地就好了!你們夫妻倆好好生活吧,我也該走了!”
拎著鳥籠子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回頭對鄭凱說:“鄭凱啊,你要好好地對待小琴,你欠她的太多了,能娶到這樣的媳婦,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啊!”說完,頭也不回地,一顛一顛地走了。
鄭凱夫妻倆對著徐瘸子的背影,千恩萬謝,眼睛裏閃著感激的淚花,嘴裏不住地說:“大好人啊!真是個大好人啊!”
徐瘸子出了家門,心裏暗想:從這裏到北平,至少也有四五百裏地,我怎麼走啊?得了吧!到鎮上的腳行,雇一個毛驢車,拉著我去北平吧!
就這樣,徐瘸子雇了一個毛驢車,直奔北平而來。
這一日,來到了雞鳴山下。
隻見晴空萬裏豔陽高照下的雞鳴山,孤峰獨秀,巍峨崢嶸,鬱鬱蔥蔥,山上草木繁茂,山勢突兀,孤峰插雲,秀麗壯觀。
據傳,當年這裏是個黑風口,住著一個黑風怪,發起怒來飛沙走石,周圍百姓深受其害。玉皇大帝得知後,便從南方調來了這座山,堵住黑風口,捉住黑風怪,百姓才得以安寧。它是一夜之間飛來的,人們便叫它飛來峰。
後來,到了春秋末期,晉國諸侯趙簡子亡故,兒子趙襄子繼位。趙襄子借機約其姐夫代國國王到夏屋會盟,令其廚人在宴席上用銅枓擊殺代王。代王肝腦塗地,大部分隨從也被殺害。隻有少數隨從逃脫回家報信。事前趙襄子就派人到蔚縣附近的代王城,接其姐姐代夫人回晉國為父奔喪。由於晉國和代國之間橫臥著夏屋山和句注山,山勢陡峭綿延千裏,是北方之險,天下之阻路,而不能直達,隻好繞道而行。他們從代王城往北繞經下花園再往東南去晉國。當一行人來到飛來峰下時,代夫人才從飛奔而來報信的隨從口中,得知趙襄子為占領代國土地,而殺害了代王。麵對尾追而來的弟弟,代夫人哭天號地,悲憤令人欲絕,言道:以弟慢夫,非仁也;以夫怨弟,非義也。隨即拔下了頭上的金笄,在山石上磨了幾下,自殺身亡。當地百姓敬佩代夫人的忠烈肝膽,為永遠紀念她,就在山下築墓地埋葬了她。在山上修祠,供奉她的塑像。隨後把飛來峰改叫磨笄山。後來,在代夫人墓和祠上常有雉雞鳴叫飛舞,又把磨笄山改叫雞鳴山了。
徐瘸子心中有事,無暇觀山玩水,催促趕車的老板,緊緊鞭子,盡快趕路。
車老板告訴徐瘸子,眼下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走大路,繞開雞鳴山,但是,時間上要多走兩三天,一條路是抄近路穿過雞鳴山,雖然路況危險,需要過一段懸崖邊上的窄路,如果小心點走,還是可以過去的。
徐瘸子心裏著急啊!想了想一狠心說:“走近路吧!”
車老板應了一聲:“好勒,走近路!”一揚鞭子,驢車拐進了雞鳴山。
當驢車走上了懸崖邊窄道的時候,突然,萬丈深淵裏騰起了一股白茫茫的霧氣,轉瞬間彌漫了整個崖頂之上,那真是對麵不見人了。
驢車老板趕緊吆喝住毛驢,生怕一不小心掉進深淵裏。
徐瘸子也嚇得一隻手把鳥籠子緊緊地抱在胸前,一隻手牢牢地抓住驢車的車廂,渾身瑟瑟地發抖。
正在這時,空中傳來了一聲詭異的雞啼。
隨著這聲雞啼,徐瘸子隻覺得懷裏的鳥籠子猛地振動了一下,緊接著,‘嘭’的一聲,鳥籠子四分五裂,就好像是一枚炸彈,在鳥籠子裏引爆了一樣,籠子的碎屑,紛紛落入懸崖之下。
那隻大公雞‘撲棱’一下跳到了車上,竟然見風暴漲,瞬間長到了驢子大小,還沒等徐瘸子緩過神來,鋼錐一般的利嘴,迅速地啄向他的眼睛。
徐瘸子痛得雙手一捂臉,從車上滾了下來,昏死在路旁的草叢裏。
大公雞跳下驢車,展開雙翅猛地一抖,一陣狂飆,把驢車和車老板吹下了懸崖,隨後,一聲長啼,飛得無影無蹤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徐瘸子漸漸地蘇醒過來,兩隻眼睛撕心裂肺的疼痛,把他的意識拉了回來,那個噩夢在他的腦海裏又重演了一遍,他後悔,非常的後悔,是貪心把他害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他知道身邊就是萬丈深淵,真想爬過去一死了之,可是,強烈的求生欲又告訴他:好死不如賴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