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聲暫時被打斷,中年男子斜視了一下沈浩洋,皺了皺眉頭,繼續和姑娘聊著。大約過了十來分鍾,當那個話題聊得差不多時,在沈浩洋的再次提醒下,男子才稍稍轉個身來,打量了一下沈浩洋,然後漫不經心地說著:“不瞞你說,小夥子,礦裏的工資早就發不出來了。你看我們都沒有事幹,更別說你新來的了。如果你不想在這裏餓死,就趕快回去要你父母想想別的辦法,找個好一點一單位,也許還來得及。”

沈浩洋愣了片刻。

到那裏去想辦法?自己祖宗八代挖不出半個當官的或是發財的。要是有其它更好的辦法,自己又怎麼會來到這裏。

在學校時早已聽說煤礦企業近幾年出現了經濟滑坡,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在走進礦山報到的第一天,當領導親口說出這種狀況,並作為規勸沈浩洋另謀出路的理由時,他一下子被淋了個透心涼。他實在沒有料到這個礦區的竟衰落成這樣。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麵對這突然之間的別無選擇,沈浩洋一下子茫然不知所措,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緊咬下唇,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說道:“我家裏沒有辦法可想,國家分配我到這裏來,我就隻能到這裏來。”

“唉!你這年輕人怎麼搞的,跟你說得夠明白的了,你還不相信我。你以為我騙你,我是為你著想。你又何必在這裏等死呢?我和你不一樣,人生過了大半輩子,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困在礦山,沒辦法,隻能呆在這裏。而你,人生才剛開始,有的是時間和機會,還是到外麵去闖一闖吧。”

“可是……先生,您還是先給我安排一個地方住下來吧?”此時,沈浩洋的心情糟到了極點,一下子,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更不知道說什麼好。

男子的話不無道理。

現在自己已中專畢業了,必須獨立麵對生活,勇敢去承擔、去克服生活中的種種困難。他不想就這麼雙手空空地回去,那樣不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而且會讓母親為自己擔憂、傷心。不管在這裏有沒有前途,也許,先留下來才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

“小夥子,你會後悔的。我們現在的工人都得輪崗,工作,一時半會是輪不到你的。既然你這麼固執,這樣吧,先給你安排個地方睡覺,至於工作,你就慢慢等吧。”男子很不耐煩地抖了抖煙灰,又對旁邊的姑娘說,“小紅,你去給他安排一下住宿。”

沈浩洋木然地走出了辦公室,他仿佛覺得自己一下子變成了汪洋中的一條小船,怎麼找也找不到自己要去的方向,腦海一片茫然。不知什麼時候,那原本不算太重的行李也變得沉重了許多。他吃力地提著行李,跟著那個叫小紅的姑娘七轉八拐,恍恍忽忽來到了一間低矮、陰暗的平房裏。

屋裏靠牆四周擺了四張鐵製簡易上下鋪床,由於每張床前還放了一張桌子和一條板凳,桌子上都擺著厚厚的一堆書,使整個屋子顯得十分擁擠。房內被子、衣物、碗筷擺放得亂七八糟,把人的心情都攪得雜亂無章。有兩張床的牆上還掛了幾幅性感、嫵媚的美女畫。盡管那隻是幾張冷冰冰的色彩紙,但畫上那特殊的輪廓和色調,確也為這間屋子增添了一絲春光,更重要的是她們能夠給住在這屋裏的幾個礦山青年帶來無限的幻想,滿足他們那顆寂寞騷動的心靈。不過,整個房間裏最有特色的一道風景,便是每張床底下都整齊地放著一雙烏黑的長統靴。那是下礦井必備的工作鞋。

沈浩洋把行李放到了最裏邊唯一空著的床上。

靠門口是床上,四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正在很有興趣地玩著撲克。但隨著沈浩洋和小紅姑娘的出現,他們的牌局便解散了。

一個瘦小的青年合上手中的牌,以不解的目光審視了沈浩洋片刻,歪著腦袋對小紅說:“我說小紅姑娘,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我們幾個都要餓死在這兒了,你還往我們這裏塞光棍?我看,你還是多送幾個姑娘到我們這間破屋裏來實惠。”

“是啊。小紅姑娘,你好久沒有光顧我們這兒了,大夥兒心裏正閑得慌。”其中一個胖子眯著雙眼色迷迷地看著小紅。

“小紅,胖子想你想得發慌,都快憋出病了。”另一個青年說。

“對啊,胖子見到你心裏就癢癢的”大夥兒開始起哄

“*的,將來生過兒子沒屁眼。”小紅早已習以為常了,也說著粗話回敬道。

頓時,整個房間一陣笑罵嬉鬧。這大概是礦工們最高興的事

此時的沈浩洋,心情煩躁極了。他在床上鋪好草席,把行李隨便放置了一下,便默默地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