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清風抱夢水稍子(1 / 2)

去了一趟水稍子,有一種清水洗塵的感覺。

回到嘈雜的都市,就有了寫作的衝動。寫什麼呢?關於水稍子,其實想說的話很多。但提筆落墨,竟不知從何說起。因為,對於這樣一處景致,與奇絕的山嶽,磅礴的大川,如砥的草原,湍飛的瀑布相比,委實不足以稱奇。說瀚海奇葩也罷,說沙海綠洲也好,在筆者看來,這些褒獎之辭,並不足以點畫水稍子的精魂所在。走進水稍子,其實是走進了清風抱夢的詩意棲居。

孤寂的靈魂是最能夠諦聽遠方聲息的靈魂,也是最能夠諦聽內心世界喁喁輕語的靈魂。在這個仲秋輕涼的午後,我以一位孤獨者的心態走進了水稍子。不斟迎客的米酒,不聽悠遠的胡琴,不觀炫目的舞蹈,不唱無詞的歌謠。一切聽從心的指引。

我知道,高度發達的物質文明已經擠壓得世俗的人們不堪其累,除了錢之外,人還應該追求點什麼。在這個欲望消費邏輯當道的時代,靈魂的放逐使許多人似無頭蒼蠅,失去了生活的意義和目標。也許黑格爾的話是對的:“存在即合理。”我們也許沒必要在這個物欲的時代為人們的精神空虛擔一份無望的惆悵和多情的感喟。但我還是想提醒“娛樂至死”的人們:當價值不再,一切隻剩下欲望時,生命會變成怎樣?

也許這是杞人憂天,隻會剌痛傳統文化最無法忍受的那根神經,但我們能繞開這個難解的命題嗎?

扯遠了,我們不妨暫且放下它,踏青去吧。

水稍子並不大,她幾乎是沙漠中的一座孤島。方圓幾十裏荒無人煙。就是在這樣一處孤絕的所在,卻生長著一處獨異的景致。走近她,如沐春風,如浴清輝。

在這裏,沒有車馬喧囂的市聲,沒有忙碌繁雜的應酬,更沒有偽裝,沒有欺騙。漫步林蔭小道,時聞聲動泉鳴。特別是在靜夜裏聆聽那清風拂柳、沙聲飛流的跫音,再有一輪明月抱懷,心靈是何等的寧靜。會讓你浸泡於嘈雜紅塵的靈魂歸於安寧,會讓你雜蕪的思緒暫且遠遁。生命在這裏回歸於純真的原生狀態,而顯出和藹與安詳來。放浪自在,隨遇而安,這時的你,有一種“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閑淡,“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瀟灑,“百年隨緣時,萬事轉頭空”的豁達,“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的嘯傲,“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超脫……

水稍子,真乃一片可以讓靈魂放生的地方。

走進水稍子,讓我想到了海德格爾“詩意的棲居”。海德格爾是西方非理性主義思潮中存在主義的代表。他對人生的虛無有過精辟的論述。沒有人問你願不願意,你已經有了生命。這是千真萬確的真理。在你還來不及問一聲為什麼時,命運的鞭子已經催你上路了。“在路上”——人類作為一種會思想的動物,這是他永恒的宿命!在你並不順利的行旅之中,你記不清曾經曆過多少欲哭無淚、心碎欲裂的悲傷:高考失意,愛情受挫,親人離去,歲月蹉跎,青春不在,疾病纏身……太多太多的不幸,太多太多的無奈,你為此常常詫異自己的能力,還能活著走下去。終於在生命的盡頭,你可以閉目長眠了。回過頭來再看一眼那“路上”的虛無,這筋疲力盡的一生,是屬於自己的嗎?人生真是一場大戲啊,事前編好的情節,沒有結局的悲劇,落幕了,導演早已缺席,看客們心滿意足地咀嚼著你的生命走出了劇場,而你站在空曠的舞台上,望著他們漫不經心的身影,隻剩下欲哭無淚的惶惑……生命的悖論永不可解。

在洶湧而來的無限時空裏,人類究竟扮演著怎樣的角色?在把目光轉向那玄不可知而又必不可免的命運時,人類在麵對物質世界時所擁有的雄心勃勃和不可一世,是否還能剩下些什麼?

在水稍子那片孤寂的沙堆上,遠眺波濤洶湧的大漠,雄渾蒼涼,殘陽如血。我的孤獨無以複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