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致遠方的朋友(2 / 2)

你的學友農友到你這兒侃大山。從頭頭們的小洋樓扯到海口深圳的桑拿浴,從采購員的“回扣”風扯到稅務官兒揩油水的怪事……他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什麼都是他們發布的。說著扯著,茶水涼了,煙屁股多了,話不投機了。怎麼說好呢?唉!

朋友們說你死心眼兒,在生活的路上搭錯了車。扯淡!你知道這恰恰是搭對了車的緣故。難道人要存個臭豆腐心眼兒,吃不上罵臭,吃上了誇香?嘴裏罵不正之風,而心裏頭淨想嚐嚐歪點兒的甜頭?

瞬間,我們都經過和即將遠離不惑之年,在人生之旅,在你的家鄉,我們偶然而悄然相遇。“家有三升糧,不當孩子王。你喜歡教師這個職業嗎?”我曾問你。

你笑了。

我立刻意識到問了句傻話。一個不熱愛自己職業的人,能在女兒遇難時還在講課嗎?那是1983年4月的一個星期天,你上五年級的女兒去河邊打豬草不幸落水身亡。豬草本來是你要去打的,妻子女兒等你不歸,豬在拱門嘶叫,女兒便放下書本去了河邊……

當時你在哪兒呢?你在學校給十多名“雙差生”補習功課,忘了星期天,忘了家。當噩耗傳來時,你驚呆了,連淚都流不出來……

安葬女兒的那天,你淚流滿麵,痛不欲生。親戚朋友和同事勸你過幾天再去學校,可你執意不肯,流著淚對妻子說:“娃是咱的心頭肉,娃走了,像刀子捅我的心。再叫我耽擱百十號娃的功課,我的心就像這一樣難受。”

第二天你紅腫著雙眼又站到了講台上……

許多人都說你心硬。

你真的心硬嗎?

那天夜裏,你在河畔小道上,踽踽獨行,步履蹣跚。你在尋覓什麼?女兒的足跡?女兒如花的笑臉?女兒咯咯的笑聲?

是金子放在哪裏都會發光。你曾說,你至少要做個正派人正直人,把眼前的日子放牧好,做到問心無愧。幾十年過去,你教過的學生有多少?少說也數以千計。當年的“鼻先生”當了大醫生,“濕褲襠”做了副教授。而你呢?仍然用汗水澆灌著實實在在的春花秋實!

夜已無法再濃,仿佛再添幾滴筆墨就要瀉下如漆的黑瀑,但我的思維依然很活躍,意念的筆在方格紙上沙沙作響,關於你的文字如同無需導體傳送的電波從我心中蕩漾開來,朝你居住的方向擴展而去。

就要走進新的一年了,我在祈禱、在祝福,對遠方的你,也對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