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淚灑贛州(6)(3 / 3)

文平真正怕的是一輩子捆紮在農村,一輩子在農田裏勞作,守著婆娘生兒育女,窮盡一生。讀書使他明白了許多道理,知識使他清高起來,他想無論如何不能在農田裏生活,那樣太不值了,他必須要跳出這煉獄之苦,跳出時代的農門。可如今呢,吃盡千辛萬苦,打工不成,又回到了養育他的田地裏。他和妹妹一邊割著稻子,一邊反省自己的過去。

正是中午,赤日炎炎,知了在樹枝上拚命地嘶叫,田野裏沒有一絲風。大路上、田塍邊,村裏人肩挑手扛都急急地收工了。父親赤著雙腳,挑了滿擔的穀子先走了,文平和文娟也都各挑一擔,好不容易上了田塍,特意來到小河邊清洗一番。

天氣太熱,文平和往常一樣,一頭紮進水裏,他泡在清涼的河水裏,就象是喝了冰淇淋一般,爽快得很。他先洗了個痛快,然後才爬起來,慢悠悠地往家趕。因為太沉,他隻得走走停停,一下子又累得滿頭大汗,肩膀上又紅又紫,鑽心地痛。

好不容易挨到家裏,他丟下籮筐,躺在水泥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氣。他想太苦了,這哪是人幹的活啊。母親在忙著做飯,父親又在場院裏翻曬穀子,他老人家倒是一刻也閑不住。文娟搖著大浦扇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封信,特意在文平麵前晃一晃,調皮地說:“哇,二哥,有一位女孩寫給你的信,要不要?”文平一骨碌爬起來搶,文娟將信藏在後麵,說:“要信可以,我那件事考慮得怎麼樣?”文平不耐煩地說:“別鬧了,快把信拿給我。”文娟不依,說:“不行,你必須得答應我?”文平隻好說:“瞧你個瘋丫頭,什麼事?說吧!”文娟說:“打完禾之後,帶我去打工?還有楊小茹,她也要去,我們倆正好有伴。”

文平說:“我又不是勞務公司,自己都泥菩薩過河,如何帶你們去?”文娟急了,說:“人家林豔姐姐都說可以,你怎麼這麼沒勁。”文平說:“那你就去找她好了。”文娟臉都紅了,指著他的頭狠狠地說:“你可是我二哥啊,不幫拉倒!”說完,轉身就走,文平急於看信,隻得答應她,文娟轉怒為喜,說:“真的?”文平隨口道:“真的,把信拿來!”文娟說:“不行,咱們得拉勾。”倆人拉完勾,文娟這才把信還給他。

文平怎麼也想不到,這信居然是藍欣寄來的。信寫得很簡短,字跡娟秀。她說她特意去了幾次絲花廠,才打聽到你的詳細地址。她已經是電子廠的業務主管了,工作比較輕鬆,工資不算低,如果你想來的話,完全可以進廠。

文平看完信,覺得有點奇怪,自己與藍欣的交往不算是很深,她怎麼如此關心自己。這樣想著,他將信反複看了幾遍,似乎有一股熱流湧遍全身。

過了幾天,文平瞅空去找林豔,林母不冷不熱地說:“她到廠裏上班了,你找她有事嗎?”文平吱吱唔唔,林母說:“如果沒事,就不要去找她。”出了林家,文平渾身不自在,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老人家。文平很是執拗,你說不要去找,我偏要去找她。他掉轉車頭,直奔紡織廠,正好林豔下班出來。

幾天沒見麵,猶如隔了幾個月。林豔看到文平,滿眼高興,興奮不已。原來這幾天她母親正張羅著為她物色對象呢,有幾個媒婆上門了,她一個都看不上,倒是有一個表哥,一直在堅持追她,她卻若即若離,沒有任何態度。

為了擺脫糾纏,她也懶得回家。她不停地說著廠裏的人和事,倆人來到一家小飲食店,準備吃飯。文平把藍欣的信給她看,林豔看完信,冷靜下來,酸不拉幾地說:“好哇,有人追求你,無尚榮光啊!”文平說:“你怎麼了,不高興啊?什麼追求不追求的,是她主動寫給我的,我有什麼辦法?”林豔說:“是啊,人家肯幫忙為你找工作,這當然是好事,我高興都來不及呢,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文平想試探她,故意說:“我不想去!”“為什麼?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去?”林豔驚訝地說,文平抹抹頭,有點傷感地說:“主要是舍不得你!我走了你怎辦啊?”林豔嗔怪道:“去,舍不得我又不能當飯吃,我一個大活人還用得著你操心,你就盡管去吧,不過這回可得好好幹。”文平反複說:“我真的是舍不得你。”林豔說:“這我都知道,如果真是愛我的話,那你就一定要去,我支持你,等你在那邊幹出了事業,再來接我啊。”

文平望著她不語,林豔笑著說:“你真傻,不過藍欣還真是個好女人,你要喜歡的話,娶她做老婆也可以啊。”文平念笑反問:“真的?”林豔說:“真的!”文平說:“你胡說什麼啊!”林豔隻管笑。文平說:“你不是答應我妹妹了,這倆個死丫頭硬是吵著要去,怎麼辦?”林豔說:“她們實在要去的話,就先讓她們進絲花廠吧,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我先寫封信給蘇美華,你到時帶她們進廠就是。”文平說:“行!也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