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我爸。”西然冷冷地說,她不喜歡許幽,一如不喜歡林雨鑫一樣。
“哦,是西然啊,我現在在家裏,沐董沒和我在一起,他應該還在公司吧,我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所以向他請了假,沒去公司。”
許幽是沐西的秘書,他們人前如影隨行,人後如膠似漆(這是公認的秘密),平時沐西在工作日不開家用手機,西然要找他一般都是通過許幽。
聽聞她的話,她本要放下電話,卻在下一秒突然衝話筒裏厲喝了一句:“把電話給他!”
“西然,沐董真的…”
“給他!”西然麵色一下子變得冷肅起來,他居然騙他!他根本就是在許幽家裏,什麼接待重要客戶,撒謊!要不是她在電話裏無意中聽到他的聲音“把我的衣服拿來”,她還真愚蠢地以為沐西是忙於工作才會忽視自己的生日!
“喂,然然,我是爸爸…”
“你聽清楚,我隻說一句話:要麼你馬上離開許幽家趕回來陪我過生日,要麼你就等著回來替我收屍,我隻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晚一分鍾我都不會等!”不等沐西開口說明,西然沸騰的怒火燃燒著神經,劈裏啪啦地就自顧一口氣說完了。
這一次,她不會再輕易原諒他的忽略了,一定不會!
掛上電話之後,長期積壓的濃烈悲傷終於自心底一股腦兒地全都蔓了上來。為什麼她的媽媽不要她,她的爸爸也不在意她?為什麼她不能像尋常孩子一樣得到最普通的父愛與母愛?為什麼她總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而得到的又總是自己不想要的?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尋常的女孩一樣感受到家庭應有的溫暖?(孩子,你鑽牛角尖了…)
西然哀怨地想著,腳下無意識地踏上樓梯,走向了二樓自己的房間,然後反鎖上了房門。
樓下的何媽和林雨鑫目睹著她一步步遠去的背影,兩人是一樣的一頭霧水,發生什麼事了?
這時候,大廳的大擺鍾突然“當當當當。”地響了七下,七點了。真搞笑啊,這算是完美的配合嗎?
坐在整齊潔淨的白色碎心被褥上,盯著床側書桌上的座鍾,西然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時間一到,一切就結束了!
樓下兩人提心吊膽地坐在沙發上,偶爾相視一眼,除了歎息,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當”一下,七點一刻。
西然重重長歎一聲,起身轉坐到書桌旁,從左邊的一個小抽屜裏取出一張白紙和一支鉛筆,提筆寫下兩個娟秀的字:遺言。“言”字落筆,接下來卻不知該寫什麼,於是打了無數個省略號。
省略號點滿整張紙後,便拉開了桌邊床頭櫃的抽屜,自裏麵一個紫色的錦盒裏取出一把小鑰匙,用鑰匙打開了書桌中間的大抽屜。
抽屜裏有厚厚的一疊獎狀和榮譽證書,什麼五校聯考全市第一,什麼全國青少年聲樂大賽全國第三,什麼圍棋大賽省第一等等,西然一手翻過這些東西,徑直拿出藏在最下麵的一把三寸長的瑞士軍刀,這是一個生意上的朋友送給沐西的,西然早前趁沐西不留意,便偷了來,當時隻是覺得它很特別,故而很喜歡,料不到今日它還會有此用途。
似是在回憶什麼,她甜甜地笑了起來,愛惜地撫摸著刀身,眼神很是專注。
不多時,又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半落的夕陽欲下不下,仿佛有無限的眷戀,霞光鋪滿大地,光線微弱而慘淡,仿佛病重的人垂垂將死的氣息,陶醉在如此美豔而淒絕的景色裏,她一時忘了自我。
“當”,七點半了,終於七點半了,門外仍無半點動靜。
西然收回心神,站起來坐到床上去,慢慢地平躺下,一連貫的動作,看起來是那麼平常,就像每晚要上床睡覺一樣。
抬起右手的軍刀看一眼,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割向左手腕的大動脈,刹那間,傷口處血如泉湧,眨眼功夫就染紅了大片雪白的被褥,西然沉沉地閉上眼,意識漸漸模糊起來,門外仍是死一般的沉寂,不知何媽和林雨鑫有無半點覺察她就要死了,興許,她們都認為她不過一時氣話,她的性情向來叫人難以捉摸,誰知道她是不是在耍孩子脾氣呢?可是,她們都錯了,西然終是像燃盡的火焰一般再無一絲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