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金瓦的皇宮,在幽謐的夜裏更顯得詭譎莫測,自正殿無極殿到皇帝的寢宮天乾宮一路華燈高掛,熒熒如火,也不曾驅散這噬人的夜魅可怖的身影,如此黑夜,該是令人膽顫的。
天乾宮的主殿裏,數盞紅燭高燒,照亮一室華麗的光景。
鑲金嵌玉的龍床上,攏合的明黃龍帳內,此時正有一對別樣的男女,說他們別樣,那是因為男的身穿金黃的裏衣,女的卻一絲不掛;男的怒目逼視,女的卻閉目不理;男的支腳慵懶地坐靠在內壁上,女的卻捧腹安寧地平躺在龍床上,如此畫麵,令人乍見定會認為是香豔極致的繾綣,然而,隻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多麼厭惡,多麼嫌棄身邊的這個女子。
“傅玉鳶,”抬腳狠狠地踢了踢她光滑的玉腿,冰冷的目光直直刺向那張絕色無雙的臉,“你若再裝死,朕必會這般把你丟到無極殿的階沿上,讓明日早朝的文武百官全都看看你玉體橫陳的模樣,你聽到了麼?”
床上的女子依舊沒有回應,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奇怪,雖說她今日剛笈笄,對於男女閨房之事不免會心悸,然而也不至於會嚇暈過去,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躺下便不省人事了呢?
心有疑竇,沈攸奕探頭俯下身去察看,陡地對上女子瞬間睜大的雙眸,立時嚇了一跳,本能地一腳就將她踹下了龍床。
女子踉踉蹌蹌地滾過腳蹋,於地上翻兩個身,一停穩,憤怒的眼神立馬鎖住了床上的人,“你這瘋子!抽的什麼瘋啊?…”驚見他奇特的裝束,她心裏“咯噔”了一下,急急地環掃一眼四周,此見之下,渾身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腦際尚殘存著臨死前所見的最後一副畫麵,怎料到,一醒來居然就身在了這樣一個古怪的地方,這是哪?他是誰?
四目相對,西然隻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戾氣包裹得嚴嚴實實。
片刻之後,他才收回銳利的目光,伸手抓過床尾一身荊衣釵裙,揚手扔到她麵前,冷冷地說:“穿上衣裳,回鳳翔殿轉告你娘親,母債女償,理所當然,既是她對不住朕在先,今日便怨不得朕這般對你,”正說著,不知又觸及到他哪裏的痛處了,沈攸奕一個箭步欺近,出手狠命地捏住她的下巴,“宋畹心是因你才離開了朕,背棄了朕,所以這輩子,朕都不會放過你,朕痛苦,你也休想有快樂!”說完,又狠命地甩開手,隨即慢騰騰地站起身,低喝一句:“滾出去。”話落,就若無其事地走回龍床,倒身睡下了。
西然僵住了!確切地說,是石化了!
這是…。什麼狀況?!
床上那個俊美絕倫的年輕男子不過二十五六歲,怎會跟一個已為人母的婦女關係曖昧?
他言詞之間似乎將她認作了別人,她,難道不是她自己?
但是,最使她吃驚的卻是,她此刻居然…,顧不得後腦勺傳來的陣陣鈍痛,西然一把抓過衣裳爬起來,急手急腳地快速穿上。
這樣的古裝她不是沒穿過,曾經學校排演話劇《牡丹亭》時,她便是杜麗娘的扮演者。
三兩下穿好衣裳,係好裙帶,心緒也隨之逐漸平複下來,再轉動目光打量一遍這個雕梁畫棟,珠簾繡幕的大殿,立即地,她的腦海裏冒出了兩個字:皇宮。
不錯,這個金壁輝煌的臥室極似北京紫禁城裏的皇帝寢宮,對了,還有那瘋皇帝,他的發髻,他的衣著,分明就是古代的皇帝!
她怎會投生到了古代?不對,投胎後不該還會留有前世的記憶啊,莫非是…借屍還魂?---
西然呆呆地立在當場,整個人幾乎都傻掉了。
“還不走,莫不是真想侍寢?”一陣涼颼颼的聲音自龍帳內傳出,冷得她打了個激靈,急忙拉回思緒,凝目朝龍帳裏看去,隱隱可見帳裏的人側身斜躺著,雙眸半睜,似乎並無睡意。
略一猶豫,她壯起膽子走近他,低聲問:“你真是皇上?”
帳裏人不語,曜石般的雙眸掠過一絲詫異,一絲譏誚,然而隔著一層明黃的龍帳,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西然隻當他是默認了,便又問:“你是哪朝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