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可還好?”胡海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不由得慨歎。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前不久回家看病重的小兒子的公子高。跟那日一麵相比,公子高整個人都瘦削了許多,不過看起來精神狀態遠比那時候要強。
“托陛下鴻福,小兒已經無礙,隻需靜養一陣子便可。”
胡海點了點頭,“兄長所來為何事?”
“臣隻是有一事不明,想求陛下指教。”
“但說無妨。”
“宗學……都傳授些什麼?”
胡海這幾日一直忙著人事調動,還真沒在這件事兒上想太多。胡海現在也是閑著,正巧這公子高來問,便好好思考了起來。
秦朝尚武,騎射兵法什麼的肯定是要教的。但是宗室子弟出去不能一個個兒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文化課也是要跟上的……而且宗室子弟年齡跨度很大,不可能一起上課,既如此……
“朕的確有些想法。今日正好兄長來此,不如聽聽。”
“臣惶恐,還請陛下賜教。”
“朕的想法,宗學的作用,就是給宗室子弟打個基礎。”
“基礎?”
“然。人各有誌,亦各有長,不可能按照一條路子去教導。但是一些基本功,還是要掌握的。舉個例子,我大秦尚武,有些宗室子弟或許底子薄,不能與敵短兵相接——但是最起碼的,騎個馬、射個箭、講個兵法分析個戰事什麼的,卻必須要會。如果有宗室子弟在這方麵很有天賦,或者誌向在此,則可在宗學之後專門拜名士為師。”
“陛下的意思是,若宗室子弟在此擅長,可在出宗學之後再行深造?”
“然。”秦始皇的兒子還真不是傻的,胡海不由得懷疑胡亥究竟是怎麼生出來的。“不僅於武,於文亦然,甚至可仿孔仲尼之法,以禮、樂、射、禦、書、術為基本功,宗室子弟六歲入宗學,十二則可出宗學而依意向深造。”
“仿……孔仲尼?”公子高有點兒驚。胡海見公子高眼珠子都要驚出來的樣子,瞬間想起先前秦始皇一手“成就”的焚書坑儒的大功績。
之前胡海也琢磨過了,焚書坑儒是秦始皇做的,自己現在占了胡亥的殼子,也算是秦始皇的兒子。不論出於什麼孝義考慮,亦或者是出於大秦的正統性考慮,胡海都不能強令推翻秦始皇的禁令。胡海想了許久,要想興起人才培養的事業,秦始皇焚書坑儒那茬子事兒絕對繞不開,必須給出合理的解釋。不過好在秦始皇焚書坑儒沒有做得太絕,其本意也是加強思想的統一而不是殺人燒書,故而隻要讀書人守本分,也都還好好地活著;燒的也是些危及秦朝正統、企圖鼓吹恢複舊製的小宗書籍,各學術流派的大宗著作在朝廷裏都有存檔。
論起來,胡海培養人才、興辦教育也是為了統一思想、收攏人心。跟秦始皇的焚書坑儒相比較,二者的區別,隻不過一個硬一個軟。
胡海研究曆史,對百家學說都有涉獵。老子雲以柔克剛,有時候,潛移默化的影響遠勝過強硬的引導。秦始皇時期天下方平,不安定因素猶在,俗語雲亂世用重典,強硬點兒不為過;不過胡亥即位之後仍舊“重典”,可就不妥了。
“父皇下令禁民間私學,蓋因有愚昧妄想之徒歪解百家學說妄議大秦正統。現下禁令成效已現,百家學說應當得到正統的傳承。古之賢達大智大慧,若能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於我大秦,百利而無一害。”
“陛下……”
“朕自知你擔憂什麼。”胡海笑了笑,“鯀也治水,禹也治水,都是治水,其效如何?”
公子高愣愣地看著胡海,隨即頓悟,一臉的驚歎,看向胡海的視線不由得變了變。
“而且父皇當年旨意隻是焚燒些歪門邪說,凡是百家正解全存於鹹陽宮庫中。所殺之人皆為舊時封建餘孽,棄天下一統國泰民安於不顧而虛求禮製,不問蒼生問鬼神,實乃國之敗類。隻是父皇用心,難為人知,故天下盛傳父皇殘暴不仁,朕每每聞之,痛心疾首啊!”
胡海看了眼公子高,見其也是一臉的悲痛,話鋒一轉,說到:“朕想著,父皇有經天緯地之功德,若不為世人知曉,而使父皇枉受天下非議,實乃朕之不肖,朕之不肖啊!”胡海抹了把臉,“朕有心為父皇正名,無奈天下之大,朝事之繁,實在不可行。而隻有鹹陽隻父皇心誌,天下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縱使有心殺敵,亦無力回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