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腳步輕快的背影走遠,青書默默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雙腿,見她無事也就放心了。早上一聽說王爺單獨在聽鬆居裏召見季靈珊,他就急忙放下手中的事找借口在門外候著。
百裏溪向來喜怒無常,萬一有什麼事有他在還能見機行事,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心情還不錯,應該也不會有何大事。
季靈珊回到自己所住的豔枬居時,眼角餘光掃到那口甜水井時不由得一怔。那是她來到這個時空的入口,她對這口井有著極其複雜的感情,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冥冥中好像很眷念同時又有些害怕。不知是不是對拋棄她的那個世界感到失望,離開這麼久竟從未想過要回去,可很想靠近它是怎麼回事?好想離它近一些,再近一些……
“靈珊,你幹嘛!”
袖子忽然被人扯住,季靈珊嚇了一跳,順著那隻靛青描金刺繡的袖口往上看去,是一張雋秀急切的臉,清澈的眸子裏盛滿擔憂。季靈珊心頭一暖,對來人咧嘴一笑“青書,你怎麼在這?”
青書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你想做什麼?”語氣滿是後怕,如果不是他來得及時……還好,還好。
“我記得自己是被人從這口井裏救上來的,路過這裏的時候就想過來看看,你不會以為我是要跳井吧?”季靈珊瞪大雙眼對他的擔憂有些吃驚,且不說沒有什麼事讓她想不開,即使是想不開她也不會去跳井自殺呀,她這樣的人,是屬於死道友不死貧道類型的,性命高於一切。
見青書仍不肯鬆手,季靈珊放柔了語氣道“不知怎麼回事,我覺得這口井很神奇,而且對它有種我自己也不能理解的雛鳥情懷。”
“王爺他……沒有為難你吧?”青書自動忽略了她口中的新詞,鬆了手猶疑地問道。
季靈珊搖搖頭“我隻是去替王爺畫像,王爺並沒有為難我。”當然如果調戲也不算為難的話。青書大概以為她是在百裏溪那裏受了委屈或者失了身才想著要跳井的,對於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她不想讓他們擔心。
“哦,沒有就好。對了,你今年多大了?豔枬居裏你們這一撥人中有幾個到了年紀的,我正想去請示馮夫人怎麼安排她們日後的歸宿呢。”
“歸宿啊……”季靈珊有些吃驚,想一輩子當丫鬟也不成了,看來這也是碗青春飯啊,她苦笑著搖搖頭。所謂歸宿無外乎是領了銀錢滾蛋回老家,或者被主子指派給哪個親厚的小廝,就是不知當丫鬟的多大得“退休”。
“我……我十九了,可不可以暫時不嫁人啊?而且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青書聞言爽朗一笑,“十九歲,還不到年齡呢,府上的丫鬟到了二十歲都是要被遣送出府的,如果想一直留在王府的話……”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瞥她一眼繼續道“隻有嫁給府上的人了。”
這些她都知道,就是因為不想滾蛋也不想嫁人才麻煩啊。
青書見她低著頭默默不語,有些拿不準她的心思。遂開玩笑試探著問道“靈珊瞧著府上可有中意的男子,若是告知我,說不定青書哥哥還可以幫你牽牽線,再遲可就要被別的丫頭給挑走嘍!”
“青書哥哥?”季靈珊鄙夷地白他一眼,撥一撥飄逸的鬢發做瀟灑狀“這麼肉麻的稱呼像是本畫師喊的出來的嗎?有句話說的好,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根草,挑走就挑走吧。大不了我一輩子給奕王府當畫師,不用嫁人也能混口飯吃。”
“哦?”青書眼裏帶著笑意逗她“何必單戀一根草,看來還真有那麼一根草呀……”
季靈珊對他如此執著這個問題有些泄氣,第一次見到他就知道青書是個非常執著的人,她總是拿這樣的人沒辦法,搖頭無奈道“大管家,您想多啦,古人有雲,匈奴未破何以為家,小女子整天琢磨著怎麼盡心服飾夫人呢,哪有時間想那些情呀愛呀什麼的。”
抬出主子就是套話了,不過也不能把她逼急了,不然容易惹人厭煩,青書摸摸她垂在鬢旁的發髻寵溺道“好好好,我們靈珊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為一些兒女情長困擾,罷了,你回自己院子吧,我也得去夫人那裏了。”
說完竟從袖中掏出一隻玉石雕琢的青白蘭花簪子簪入季靈珊濃密的發間,柔聲歎道,“看這院子裏的丫頭哪個沒幾件拿得出手的首飾?偏偏你連朵頭花都沒有,說出去都沒人相信你是在奕王府當值的。去吧,這簪子還挺襯你膚色的。”
季靈珊摸著自己頭上拔下的青玉蘭花簪子愣了半晌。青書已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遠,花簪上還殘餘著他溫潤的體溫,仔細看蘭萼上細細雕琢的有唯品坊三個小字。
牌子貨啊,季靈珊收好簪子回去,臉上不自覺有些發熱。她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害羞,可臉上的熱氣卻一直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