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靈珊亦步亦趨跟著前頭的小師叔,本想出來以後大斥他背信棄義,可他卻頭也不回地丟給她一個背影甩也不甩季靈珊,害得她有氣不能撒,隻好在後頭偷偷放了幾個屁方才好受點兒。
“屋子裏那姑娘是什麼人?”哎,誰叫她是個憋不住好奇也憋不住屁的人呢,她最終還是很沒出息憋不住了,出聲問那個背信棄義的男人。
金縷衣停下步子等她卻不回頭,修長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落寞,枉他閱女無數贏得一片風流名聲,老天似乎看不得他如此得意,喜歡上誰不好,偏偏看上個得了“呆病”的女子。
“什麼?呆病!你說你喜歡她,而且人家是個……傻子?”季靈珊驚訝且艱難地開口,小心髒一抽一抽的,有些受不住打擊。她這個小師叔,不會是被青樓裏那些放蕩女子刺激到了吧,決定娶一個——額,老實,安分一點兒的?
金縷衣狠狠剜了她一眼,惡聲惡氣道,“呆病不是你想的那樣,思渺她隻是害怕見生人,死活不肯出院子,所有人中隻有丫鬟雪珠才能靠近她,而且身邊任何東西都必須得是她熟悉的罷了。她不是傻子!”
“原來是自閉症,”季靈珊小聲嘟囔。
“你說什麼?”
“我說,這不是呆病,這叫自閉症!好好一姑娘,偏說人家得了呆病,多難聽啊!”
金縷衣一愣,在這之前他聽都沒聽過這種病,之所以叫它“呆病”也是聽老大夫說的,沒想到百裏攸他徒弟竟然知道。是不是就說明她也會治呢?
“你知道怎麼治?”這一刻他終於一掃方才的落寞,似乎又看見了希望。他多麼希望自己喜歡的女子能夠像其他女子一樣,偎依在愛人懷裏幸福地笑。如果,她能允許自己靠近一點……
他是不舍她的吧,人人都道他風流成性,有過的女人即使再美貌嬌豔也是轉瞬就忘。
可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始終忘不了那日春光正好,她佇立花叢中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一隻月光藍蝶蹁躚而至落在她怯怯伸出的指尖,她隱約害怕,柔和的目光中卻掩不住愛憐,顫動的蝶翅輕輕掃過細膩的指腹,她好奇而安靜地打量蝴蝶扇動的翅膀,那樣柔柔的目光地拂過他的心扉,扇動起堅如磐石的心也跟著微微顫動。
那一刻,靜謐的花海屬於她,蹁躚的藍蝶屬於她,大好的春光屬於她。倏爾她燦然一笑,傾國又傾城,仿如春回大地,而這幅珍藏的美景,屬於他。
金縷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眼睛漸漸清明,對上季靈珊有些錯愕,又帶著些許審視的眼神,那般陌生,仿佛不認識他這個人似的。
唐家滅門一案是百裏攸一手策劃,當初隻留下唐思渺一人禁在王府想也是為了引他出手相助吧。
可每次他來這裏隻能遠遠隔著緊閉的房門,想象她如同畏光的小白鼠一般可憐地蜷縮在屋子裏,想象她的身旁再也沒有鋪陳似錦的繁花,指尖再也留不住盤旋的蝴蝶,她的單純璀璨笑容從此在絕世又傾城的臉上銷聲匿跡……心就像是被揪起,火辣辣地疼。
“你剛剛說自閉症你會治嗎?”意識到季靈珊方才似乎說了什麼,他微微閉上眼睛,掩去眼底的痛苦之色。
季靈珊定定地看著他,金縷衣帶她來這裏目的就是想要她多陪陪那個女子吧?
不知道這回事便罷了,如今既然知道盡一點微薄之力也是好的,她不會忍心在隔了這麼久的時間再看到曾經那個彷徨無措,孤獨自閉的自己。那樣黑暗無邊的日子她雖不想再回憶,也不想別人掙紮在那樣的深淵裏,別人進不來,自己更出不去。
“自閉症是心病,光靠藥劑是沒用的。不過我會試著接近她,改變她。她的孤獨我能夠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