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蘇州篇:姑蘇城外寒山寺(3)(3 / 3)

揚州的仲春,正是芍藥花開的時候。比起瓊花的潔白高雅,芍藥則是濃豔妖嬈。堆砌在花圃裏,仿佛是彩霞落入凡間,映紅了這片天。芍藥雖說處處都有,但唯有揚州的芍藥綻放得最為飽滿圓潤,色澤最為光彩宜人。故而,蘇東坡才會情不自禁地讚歎道“揚州芍藥天下冠”。

相傳,揚州芍藥因為濃豔,還曾遭到了唐朝後宮嬪妃的妒忌和迫害。揚州老人若有所思地向遊客娓娓道來,那年,仿佛是楊貴妃馬嵬坡下死的同一年,唐明皇為了討取美人的歡心,下令全國的花匠定要將他們的禦花園打造成四季常青、繁花似錦的人間天堂。於是,各地有名的花匠都提著腦袋,被唐明皇“請”進了皇宮。

其中一位老者,便是擅長種植芍藥的宋單父。他將揚州芍藥的花種移植到唐朝的禦花園裏,卻因為地氣和天氣的緣故,花期遲遲不見到來。可是,唐明皇攜貴妃遊園的日子已近在眼前,催促花開,已經迫在眉睫。

這時,守護芍藥的諸位仙子便聚在了一起。她們感謝宋單父日夜為她們的付出,不願看見唐明皇因此而責怪懲罰宋單父,便商議著背著天帝,施法術讓芍藥花提前綻放。那一日,禦花園百花齊放,可唯獨芍藥花開得最為豔麗。令眾人不解的是,這芍藥花還會隨著時辰的改變而變幻顏色。忽而紫霞飛天,忽而婉轉流鶯,忽而又是大紅燈籠,忽而又是藍色妖姬。

在芍藥的絢爛變幻之下,後宮嬪妃暗淡失色。唐明皇甚至覺得芍藥如仙子一般,在他麵前翩躚起舞。於是,後宮女子便統一口徑,在唐明皇耳邊吹著枕邊風,隻說這芍藥花開得詭異,定是有妖魔鬼怪在作祟。三人成虎,說得多了,唐明皇自然信以為真。便準備下令鏟除芍藥,治宋單父這個妖人死罪。芍藥仙子頓覺心中憤恨不平,這不開也不是,開了也不是,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人在自然麵前,總是喜歡高高在上,殊不知真正能萬年長青的,始終是那些低調不語的花草樹木。馬嵬坡下,芍藥開了滿地,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人鬼情未了。

今日階前紅芍藥,幾花欲老幾花新。

開時不解比色相,落後始知如幻身。

空門此去幾多地?欲把殘花問上人。

——白居易《感芍藥花寄正一上人》

據《夢溪筆談》記載,在北宋韓琦為揚州太守之時,官府後花園種滿了芍藥。韓琦每日每夜悉心照料,竟發現有一株奇異的芍藥一枝花開了四個花骨朵。花瓣上下為紅色,中間一圈金黃色如絲帶般地纏繞著花瓣。因此,便將這種芍藥稱為“金纏腰”。不僅僅是因為花瓣顏色的緣故才叫這個名字,更是因為傳說此花一開,便會有人當宰相。

韓琦便欲邀人同賞此花,就找到了正好在揚州的王珪、陳升和王安石。四人聚在一起把酒言歡,歡聲笑語。韓琦命人摘來了四朵金纏腰,分別別在了四人的發髻上。本是酒後玩笑之舉,卻不曾想在隨後三十年的光陰裏,這四人果真都先後做過宰相。後人便將這段揚州芍藥奇異的故事,稱之為“四相簪花”。

芍藥不僅能在官場上為人帶來好運,在愛情的領域裏,芍藥更是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若說西方代表愛情的是玫瑰,那麼在我們中國代表愛情的便是芍藥。最初的《詩經·國風·鄭風·溱洧》裏便這樣記載著——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蕑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汙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溱與洧,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詩歌中的男子陪著女子在溱河、洧河一帶賞春遊玩。眉目傳情,調笑戲謔間,二人以芍藥定情,相約今生不棄。漸漸地,戀人定情之時或是每每送別之時,男子為表心意,都會送上芍藥。故而,芍藥亦有了“離草”的雅稱。離草並非真離,芍藥的話語卻正是“依依惜別,難舍難分”,永遠不願離開之意。芍藥帶著這般的情誼遍布揚州,是否也是在表明它自己的心意,不願離開揚州呢?

瓊花美在淡雅不俗,芍藥美在寓意深刻,二花共摘枝頭,將揚州點綴得是“亱橘燈火連星漢,水郭帆牆近鬥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