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昶低著頭,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在翠草秀花編織出的小道上走著,像一隻埋頭找鬆子的鬆鼠。
嗯,但他自己覺得自己更像一隻鴕鳥,正把頭埋在沙土啊。懦弱的,躲避著凶惡的獅子啊,老虎啊。
不過非洲沒有老虎呢……但這裏也沒有獅子。這裏僅僅隻有韓昶一個人,和數不盡的節肢動物而已。
本來應該是兩個人的……韓昶悲哀地想著。
韓昶在無盡地觀察鞋尖中,忽然止住腳步,如醍醐灌頂大徹大悟般猛仰起頭,極盡聲帶本色地嘶吼出來:
女人啊!!!
三個字從韓昶的喉嚨裏跳躍出來,直刺雲霄。還好這個高檔小區裏別墅分布的很稀疏,才沒有人從陽台或者落地窗探出頭來看一眼這個曆盡單相思的炙烤的十八歲中二青年。
嗯,即使這位中二青年認為自己的生活真是慘絕人寰,苦難罄竹難書,但事實上相同或相近的故事在世界各地各個時間都有上演著——當然,鮮有人像他這樣喊出來。
韓昶發泄完,對著麵前一株不知名的藍色小花發呆。花兒正在盛開的季節,嬌嬈的五片花瓣呈螺旋狀舒展,中間幾條纖細嬌弱的花蕊亭亭玉立。俯視看來,像極了貴族交際舞時的場麵。
花兒嬌翠欲滴,風兒清爽宜人。韓昶處於百花百草之中,任由清風吹拂,靜靜地佇立著,倒是有點傷痕文藝的意境。
片刻之後,韓昶挪動身體,快速移步走開。走動的人影打破了這般靜謐,這自然清境不安地躁動起來。
不是韓昶不想在這沒人的地方靜靜地文藝一會兒,是他真的內急。
韓昶急匆匆地來到地鐵站,正欲衝進廁所,忽見一道倩影直麵衝來。
人最難受的時候是什麼?是你急著衝進廁所一瀉千裏的時候忽然迎麵走來一位有點交情的朋友,同時這位朋友又興致大發要和你暢談他前天的豔遇昨天的愛情明天的一夜情。而你要為了自己可憐的麵子,要停下腳步夾緊雙腿麵帶微笑地打招呼接話,然後腦子還要飛速運轉著怎麼把這個煞星支走。
“韓昶!你怎麼在這裏!”那道倩影大呼著就要伸手拍拍韓昶以示友好。韓昶怕他這一拍把下麵拍漏了,趕緊一麵閃開,一麵回應著:“嗨……樂姐。”
“是來找蘇玥的吧?哎呀那小妞肯定又不知道被哪個小姐姐吊走了。你說這女孩子也真是的,又把同學丟下了跑去和姐妹玩……”餘樂樂一開口便是口若懸河,都不帶換氣的。韓昶不止一次地懷疑她媽是不是給這個二十歲的鄰居大姐姐生了一個鐵肺。
“不是來找她的……”韓昶撒著謊,額頭一滴冷汗下來。
餘樂樂柳眉一挑,“不是啊?那你看姐姐我也是風華正茂,算得上婀娜多姿了,你要不要來我家談談你最近的生活啊~”
韓昶第二滴冷汗留下來:“不用了……”
“不要?”餘樂樂聲音猛地抬高,韓昶估摸著這音高已經到了high f,“你還是不是男人?你知道想進姐姐家門的人可以從我家排到市中心再繞市中心轉兩個圈再……”
韓昶已經沒有精力去想到底能繞多少圈了。他身體的所有肌肉史無前例地統一工作,齊心協力地控製膀胱……
終於,在餘樂樂的音波幹擾下,弓繃不住了,韓昶如離弦之箭般從餘樂樂身邊劃過,在餘樂樂扭頭的前一刻,順利消失在了廁所門前。
“啥子東西?”餘樂樂被驚出了口音。
……
等到韓昶身心暢快地出來,餘樂樂已經走了,大概是不能理解韓昶神經質一般的行動。
“唉……”韓昶走在大街上,輕輕地歎著氣。漸漸地,一種無力的孤獨浮現在他心頭。
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八歲高三藝術生,聯考勉勉強強過了本科線,現在在學校半吊子混著,普普通通的生活。
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太普通了。混在人群裏,恐怕隻有和他生活了十四年的餘家三人才能找得到他。一米七五的身高……庸常的顏值……a貨和淘寶貨堆砌的衣服褲子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