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揚州城。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走馬商人,軟轎新貴。市列珠璣,戶盈羅綺;菱歌泛夜,青絲黃發。
華貴又奢靡的揚州城,醉了一代又一代、一輩又一輩。
“嗬,揚州的瓊花,果然名不虛傳!”少年天子,青衣墨發。得誌年少,滿目躊躇。
“哈?噗嗤!”
“妹妹,別笑了!”淡粉衣裝的少女嫋嫋娜娜行至少年天子麵前,兩頰染上紅暈:“小妹皮實著緊,若有何處衝撞了公子,煩請見諒!”
少年頗有些懊惱,依仗著沒人知其身份就欺負起眼前這個看上去挺可口的小妹妹來:“剛才是你笑了?!”疑問句式,卻是肯定之肯定。
“是我!你待如何?”一襲紅緞的小女孩兒脆生道,天真無邪、惹人愛憐。
“你因何笑我?不說出朵花兒來,我可是跟你沒完!”少年天子叫起真來,還真是誰也攔不住。
“公子,小妹年幼無狀,還請原諒則個!小女子這廂代小妹……”
“沒你的事!”習慣了發號施令、眾人服從的上位者架勢,卻是絲毫沒有考慮到現在的實際狀況;語氣出口便是大大破壞了那一身的書生清華。更何況,他絲毫也沒有覺得不對。“你說!”
小女孩兒有些不滿地瞪了一眼“欺負”自家姐姐的人,口氣也不是很好:“你這人好生不禮貌!枉讀了無數詩書!”
“你……”
小女孩兒一針見血:“瓊花明明是四月底到五月才開放!你這上元節時候,何曾來的花兒?虧你還好意思誇讚這瓊花美豔,殊不知班門弄斧也會砸了自家腳……”
“妹妹!”
“你……我就是喜歡這瓊花不開花的時候不行啊?!本公子樂意……”麵上不顯分毫,紅透的雙耳卻是徹底將他出賣。
“啊?”小女孩兒氣急反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你既沒有見過瓊花,老實說就是。何苦還找出這麼一個‘理由’?你以為世人都跟你一樣傻?!”
這話不可謂不毒!氣的少年隻想將人拖出去砍了!
“大膽!”
“嘿!還放肆呢!”小女孩兒吐舌頭:“你以為你是我爹啊?喊一聲我就害怕?!”
少女驀地抬起頭,眼中神色莫名,來不及告罪便拖著小女孩兒匆匆離去:
“嫚兒!”
“爹爹!”
“你生性穩重,複興本族的大業就隻能依靠你了!”
“爹爹說的什麼話?不是還有妹妹嘛!妹妹年歲少,還不更事。待長些時候,自然……”
“哎!爹爹明白!可是爹爹等不起了!爹爹這一生也便隻有你們姐妹兩個,媡兒沒有指望,這一切便隻能靠你了……這是才上位三年的少年天子的資料,你且看看!據說,是來了揚州城啊……”
“揚州?”
“嫚兒媡兒,枝蔓相連。在這世上,沒有人比你們姐妹血緣還親近的關係!不管發生什麼,嫚兒,答應爹爹,保媡兒一生平安;不求富貴,但求平安!”
“爹爹,嫚兒都知道!嗯?爹爹,怎麼沒有畫像?”
“你這傻孩子!誰有膽子去描摹天子畫像?就是這些資料,也是看完了便焚毀吧!萬萬不可落人把柄!”
“嗯,爹爹。嫚兒明白!”
……
“姐姐,為什麼?”又是一年的上元節,小女孩兒卻是長成了大姑娘。可是,胸前卻是被一柄長劍洞穿,血流如注,滿麵哀傷。
“姐姐,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我們是姐妹啊!”
時間真的能夠消磨一切吧?!明明才三年的時間,可是三年,已經足夠改變太多。父親還是那個父親,疼她愛她如珠如寶;一朝獲罪,便是流放千裏之外。姐姐一朝榮寵,帝王之後,榮華無限;可是這一切的基礎,卻是流放了親身父親,殺害了親身姐妹。難道這世間,就真的沒有“情”嗎?
血液不停地流著,染紅了台階上的雪……她,也感受到了生命的終結——來自死神的號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