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氣明明開得很足，可葉苜蓿夜裏還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手機突兀地振動，葉苜蓿嚇得掀開被子坐立。看清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她不悅地按下了接聽鍵。
“這麼晚打來電話，有事嗎？”
“苜蓿，你媽媽……”
安靜的醫院走廊上突然響起高跟鞋匆忙的擲地聲，一隻纖瘦的手猛然推開了盡頭病房的門。
“苜蓿！”起身的是坐在病床前的中年女人，一身素色，憔悴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種曆經歲月的美。盡管八年沒見了，可血濃於水的親情是萬物都隔絕不了的。
“媽！”看到眼前的女人安然無恙，葉苜蓿一直懸在嗓子眼的大石頭總算能夠安落下來。昨晚接到姑姑江黎嵐的電話說媽媽病倒了，葉苜蓿就焦急地連夜坐車回到了家鄉D市。
“您昨晚為什麼打電話騙我？”葉苜蓿朝著葉惠茹身邊的女人質問道，語氣裏盡是不滿。
江黎嵐正欲開口，葉惠茹搶先道：“你這孩子，怎麼這種態度跟你姑姑說話。你這一走就是好些年，也從不打個電話回來。現在你爸爸病重，難道你還不能回來看他一眼嗎？”
葉苜蓿將頭轉向病床，床上的男人臉色蒼白，雙眼緊閉，手背上插滿了針管。是的，當年她毅然決然報讀了離家很遠的C大。自從拿著高考錄取通知書離家後，那個家她再沒有回去過一次。此刻，她都快認不出眼前這個瘦削的男人就是江黎楓。
“媽，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苜蓿，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不肯原諒他嗎？他再錯到底還是你的親生爸爸啊……”
“媽，我還有事，先走了！”葉苜蓿打斷了葉惠茹的話，快步走出了病房。
“苜……”
“我去跟她好好說說……”江黎嵐給了葉惠茹一個寬慰的眼神，提包追了出去。
病房內留下葉惠茹默默地歎氣，她擦拭眼角的間隙，病房的門突然再次被推開。她欣喜地側過頭來以為是女兒又返回了，“苜蓿……”結果卻看到一臉冷峻的年輕男人，眼神裏充滿了莫名的敵意和冷意。
“你是……”
“怎麼不記得我了？”男人眉宇間流露出一絲嘲諷，“那您總歸記得沈頤這個名字吧？”
身體掩飾不住地顫了顫，葉惠茹整理了下衣擺，對門口的男人做了一個“出去說”的姿勢。病房外無人的樓道轉角處，葉惠茹努力平複情緒，溫和地開口道：“一別這麼多年，沒想到你也長這麼大了，今天是來看你爸爸的嗎？”
“別跟我提那個男人，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跟您談談您女兒的事情。”男人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葉惠茹聽了不禁打了個寒戰。
“苜蓿怎麼了？”
“您女兒可能還沒有告訴您吧，我是他的上司！不對，她昨天離職了，您要猜猜她為什麼離職嗎？”
“我知道你恨的人是我，請你不要傷害我女兒。”
“嗬嗬……她可是給公司造成了不良影響。未婚先孕，兒子都六歲了……可惜啊，卻被人從樓梯上推下來成了癡呆！”
“什麼？”葉惠茹聽了，胸口的神經猛地一緊，眼前一陣眩暈，她極力壓製自己的情緒，“你……你說什麼……”
“我說，你的女兒未婚先孕，兒子都六歲了，可惜是個癡呆。這都是你的報應。”沈熙勳冷冷地看著葉惠茹慘白的臉，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快感。冷哼一聲，他轉身離去。
葉惠茹呆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搖著頭，忽然身體一晃，向身後的樓梯滾了下去。
葉苜蓿氣衝衝地跑出了醫院大門，江黎嵐從後麵追上來的時候不經意間瞥見了停在院內的一輛銀灰色的車輛，詫異了幾秒後便又趕緊向葉苜蓿追去。
“苜蓿……”她拉住正準備鑽進一輛的士的葉苜蓿。“您別讓我原諒那個男人，我做不到！”葉苜蓿反抗道。
“我……”正說著手機響了起來，“我馬上回來！”
“苜蓿，護士說你媽媽剛才摔下了樓梯……”江黎嵐還未說完，葉苜蓿已然瘋了似的返回醫院內。
寂靜的走廊內，葉苜蓿呆呆地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全身不住地顫抖，隻覺得血似從心底湧出，抽空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