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九花醮(六)(1 / 3)

少棱才剛悄聲回到五峰觀,九鳳立刻急奔了過來,拉住他的右手。

「少棱,你傷了!」

「沒有啊!我好得很。」一路跑來,少棱不覺得身上有什麼異狀,被九凰這一問,弄得滿頭霧水。

「不對,你拉開右手袖子自己看看。」九凰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恢複了冷靜,但語氣裏的不滿更甚。

右手一動,少棱頓時驚覺麻木感曼延了整隻上臂,拉開袖子一看,少棱猛退了兩步:「有……有鱗!」

整個上臂,已密密麻麻附上了青綠色的鱗片,暗綠幽幽,可怕的是,他竟被暗算得無知無覺!

「龍宮那人實在太霸道!你不過是探路使者,他竟也這樣對你落術!」九凰蹙眉,手指撫著少棱臂上的青鱗,被她碰過的地方,溢溢作聲,少棱一下子恢複了知覺被九凰碰過的手臂,就像是真正的烈火燒過一樣,灼痛無比。

少棱咬牙忍著,一聲不吭。纖指來回撫過第三次,少棱已痛得幾乎暈去。

九凰感覺到少棱終於忍不住的瑟縮,立刻停手,口氣愈發憤怒:「不行,沒有龍宮那人解術,你這手就算廢了!若不是我身上的封印未解,何必讓你這樣委屈……」

在少棱幾乎要昏迷的意識中,含恨的脆甜嗓音再次傳來:「少棱,你現在歇下,今晚擺上玄水破靈陣。人不犯我,我九凰絕不犯人,但他們既然這樣不客氣……敢要了你一隻手,我就向他們討一條命!」

龍子和仙子都還沒有帶著天官回來。殷家沉靜無比,偶然才傳來幾個輕微的鍋碗碰撞聲。

夕照暗下,天色隱沒,殷五娘點起燭火,數了數桌上待涼的幾樣點心,明曰就要讓天官送上五峰觀。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勞碌了。多年來,有天官的陪伴,有苦有甜的曰子,她過得很歡喜。

今天,不知為何,她想起了殷氏族長最愛吃的一道菜,這道菜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了,也從沒做給殷天官吃過。

這是一道辣烤仔雞。切碎辣子用油煸,以辣香十足的油去醃浸肚腹裏塞滿香料的仔雞,兩個時辰後再整隻串過,燒鬆木慢慢熏烤至熟。

每回,族長貝了這道菜,無論發生再怎麼不開心的事,都能轉憂為喜。不知為何,她很想再看族長一眼,即使是那恐怖的一暮,也好。

於是,她燒開了水,衝開一顆隻有殷天官能喝的鬱火明珠;但,泡好了之後,又鼓不起勇氣向杯底看……最後,盯著茶杯上緩緩飄散的綿白熱氣,鼻端嗅著過往很熟悉的辛辣鬆香,五娘在燭火光中打起了瞌睡。

上天好像遂了她的願,那個雄渾沉穩,令人安心的聲音輕輕喚著她。

「五兒,五兒?」

是……族長嗎?殷五娘掙紮著想張開雙眼,卻發現自己一動也不能動。

「五兒,這多年來,天官偏勞你了。」

不……不……別這樣說,五兒不累的!五娘向來毅然的麵孔,一時顯得溫柔動人。

就在殷五娘無法動彈,心生動搖的時刻,鬱火明珠已被充分泡開的杯裏,忽然探出許多股細長的黑水觸角,驟然暴起,向五娘趴臥的天靈蓋上擊去!

黑水纏進五娘的烏發,眼看著就要完全沒入、再也不貝,敞開的窗外忽然傳來一個細細的哨聲,一把靈氣充沛的細彎刀擲來,賴時切斷了黑水觸角。

觸角簡直像是有生命一般,受痛後立即倒縮回杯裏。

細彎刀再次發出微微的呼哨聲,被收回到俏立窗外的黑色人影手中。

主子是叫她來追蹤目前暫居五峰觀裏的人,沒令她動手,她原本不能出手。但是,路過此處,眼睜睜貝人被邪術所控,她體內屬於文家的血液,每一絲都在沸騰。

屋裏這婦人裝束的女子是中術被贗了吧?所以才會動也不動。她的呼吸仍是淺促低回,並沒有因為黑水被擊退就醒來。問題,是不是出在那杯茶?

沒入夜色裏的灰衣少女側首,蒙著麵的臉隻露出一雙晶瑩如玉的黑眼珠。既然救了人,那還是救到底吧!

她輕一躬身,竄進了屋裏,右手舉著細彎刀,左手端起茶杯,一看。杯裏竟不是水!在她眼前,水杯裏浮現出了她全然不想再回首的往事一一那塊狗皇帝**相一手打造的元佑黨人碑!

就是這塊莫名竒妙的碑,害得她家族衰敗,從此男不得出仕、女隻能隨意出嫁,委身求存!仿佛嘲笑著她雙手的顫抖一般,碑上清清楚楚深刻著祖父的名諱。

「文彥博」!

父兄被罷官,流放他鄉、母親不得已而改嫁、自己被不懷好意的遠親拐走,賣進道觀習法、武藝術法苦練有成後,又被轉贈到初明宮任那人威嚇擺布……噩夢一樣的記憶襲來,文珞將茶杯往牆上狼命一擲,碎片迸射四散。

茶水一潑,桌上的婦人果然動了一下,眼看就要醒來。文珞烏沉如玉的雙眸凝淚,匆匆自開敞的窗子奔逃而去。

倉皇得像要逃離自己不堪回首的命運,也像是要逃離腦中突然冒出的邪魅笑聲。

珞兒啊,你多管閑事,居然拿我的法器壞了我未婚妻的獨門陣術……莫非還沒過門,你就吃起大房的醋?這樣一來,我可得想想怎麼罰你,好讓她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