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宿舍那場喝酒,就像曲終人散的酒,此後的日子,就再沒有喝酒的場麵了。
我們宿舍的人除了上課和晚上睡覺在一起外,都在忙於各自的那點事情。
顧國依然我行我素地穿梭於網吧,沉湎於他那虛幻的網絡遊戲中,好像遊戲就是他的全部。
袁童整天把他學生會辦公室幹事的位置嗬護得不讓別人越雷池一步,偶然同她李蕊的網友聊聊天,好緩解一下她情感的歸屬。
餘翔是逍遙自在地沉迷於外地陪他女朋友,好像學校上課與他作為學生的身份格格不入。
賈峰是橫行於兩點一線距離的圖書館自修室和宿舍之間。
王銳是安營紮寨於廣播站,試圖把他的聲響傳播於校園的每一個旮旯。
由於今年過來,股市行情來了個逆勢大跌,我被深深套牢,而我炒股的資金又大多是借款,所以不免債務纏身。麵對如此多的債務,又身處水深火熱中,追債的人自然門廳若市,我不得已提前透支了自己本學期的生活費,償還了債務。
接下來,我利用課餘時間,為生活費奔波。恰好,這學期,蔡膨高宗劉衡三人決定在校園合夥開家數碼店,以期結束校園的擺地攤和上門直銷,我作為上學期一籃子地攤隊的成員,雖說沒錢入夥投資,但成為他們的雇員,算是不二人選。
他們將店鋪裝修好,取名一籃子數碼店,擇了個好日子正式營業,蔡膨因占股多,能力強,出任店長,全盤負責日常經營;而高總和劉衡占股少,不具體負責店中管理,偶然幫忙,為成員股東,坐等月分紅即可;我被聘為店員,駐守店裏,負責推銷產品和售後服務,薪資待遇是保障我每月的生活費,另加提成和獎金。
當然了,這樣的待遇,對於債台高築又無生活費保障的我而言,已是求之不得的際遇,更是讓我身為一個大學生,在無半點收入又深陷股市泥潭的窘境下,能夠有個求生的飯碗,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隻是我還在自己喜愛的圍脖會和將就混的學生會任職,難免平日裏事情繁多,在店裏打工的時間就少了,但我還是充分利用晚上的時間,去堅守崗位。
正所謂:人忙碌了,時間就過得快;日子平淡了,就容易出插曲。
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學生晚自習剛下,光顧我們一籃子數碼店的學生絡繹不絕。正當我照應來往的顧客時,顧國就給我打電話,說有緊要的事情,讓我趕快到我們宿舍樓三樓的樓道裏找他。當時,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他沒告訴我,隻是讓趕緊過來。聽其不妙,我放下手頭的活兒,火急火燎去找他。
等我到了目的地,才發現整個兒樓道,圍滿了學生,隻聽吵吵嚷嚷,罵聲不絕,但就是看不見顧國。
我知道事情不妙,趕忙呆頭呆腦地擠進人群,才看到顧國坐在樓道的台階上,滿頭帶臉是血。
見此,我一下子驚煞了,但又沸血高漲,疾聲喊罵起圍觀的人群,試圖讓他們給我騰出一條道來,好讓我盡快走到顧國跟前。可我胡亂地謾罵了幾句,竟無一人理睬我,我又看顧國臉上的血湧往直下,毫無停止的跡象,我就拚了命地拋開阻擋的人群。走到顧國跟前,我一把拽過他,撂在背上,又掀開亂哄哄的人群,開出條道來,直奔我們宿舍。
到了我們宿舍,卻空無一人,我就到隔壁宿舍找人幫忙,獨有王鵬平躺在床,我趕緊叫上他。
等我用毛巾擦了顧國臉部的血,又擦頭部血時,才發現傷口是在頭部,而傷口湧出的血根本無法阻止,王鵬嚇得滿臉鐵青,非讓我把顧國往校外診所送去治療。
看顧國昏昏沉睡的樣子,我也嚇傻了,三話沒說,又一把拽過顧國,將其放在背上,小跑前進地送他到校外的一家中醫診所。
到了診所,那位胖乎乎老中醫生見顧國頭部傷口過大,血凝固得多,怕自己不能治療而耽擱了病情,隻簡單做了清洗包紮,勉強止住了顧國頭部的流血,就讓我趕緊送他前往市區醫院。
我又把顧國從診所背出來,在馬路上擋了一輛出租車,讓王鵬與我一同前往。
坐在出租車上,我讓王鵬幫忙攙扶顧國,便給袁童打電話,讓他趕緊想辦法搞些錢來。
大約行了半個小時,就到了市人民醫院。
到了醫院,醫院認為顧國的傷情是打架所為,病情需要做個手術。而醫院的規定,做手術,先要交付醫療費後方可進行,而我身無分文,袁童的錢也一時半會難以到位,王鵬更是難以籌出錢來。我就給主治醫生求情,希望先做手術再付款。然而,即便我言說了我們是某某學校的大學生,我們居住幾樓幾號宿舍,我們的家是何方何處,可醫生就是不給顧國治病。
直到班主任和袁童趕來,掛了號,交付了款,醫生才給顧國動手術。
手術做完,班主任待了會兒,見顧國無什麼大礙,就離開了。王鵬沒事可做,隨班主任一同回校了,隻留下我和袁童負責照看。
班主任和王鵬走後,顧國一言不發,隻是眼角任淚水溢出滾出,我不知道,顧國為什麼哭?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決不是因為疼痛才流淚的,肯定另有原因,但我又不好問,隻是說了些寬慰的話。
後來,顧國睡著了。賈峰和王銳來看顧國了,我告訴他們一些顧國的情況後,他倆見顧國也沒什麼大礙,就回學校去了。我和袁童則在外麵找了個椅子坐下來閑談。
“老袁,顧國做手術花了將近一萬多元你是從哪兒借的?”
“哪兒借的,都是班主任秦老師墊付的。”
“秦老師?!她是怎麼知道顧國住院的啊?”
“你打電話時,說得那麼嚴重的情況,讓我借錢,我一時難以籌到那麼多錢,就想到秦老師,便給她打電話一試,沒成想,我把情況一說,她就立馬答應了。”
袁童又問我關於顧國受傷的事情,我隻是說了顧國受傷後的大體經過,至於他為什麼受傷,同誰打架,我一概不知。
我和袁童又閑聊了一陣子,可醫院人來人往,醫生們的表情又顯得比病人還憔悴,我實在受不了,便同袁童進了病房。
進病房後,顧國沒有睡著,我和袁童幫他挪動了一下身體,我開玩笑地說:“你小蟈的命,還真夠硬的喲!”
顧國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超我笑了一下,可笑是那麼蒼白,那麼無力,那麼幹癟。
袁童也有意說了些開玩笑的話,我裝作笑了,以緩和氛圍,而顧國則還是顯得很鬱悶很煩愁的樣子,沒有笑意,我倆也就沒有再言語什麼。
漸漸的夜深了,顧國睡著了。我和袁童就在床鋪邊的一張凳子上,輪流著睡了會,直到天明。
天亮沒多久,黃李拎著一箱牛奶和一塑料袋水果看望顧國來了。我想著:平日裏,黃李這個人,是個奸詐狡猾的人,又曾在宿舍裏同他女朋友幹了那檔子齷齪事,讓同班的學生,同舍的舍友都對他沒什麼好感;而今天,他竟是咱班頭一個人,又如此早的來看望顧國,難道顧國私下裏同他還很鐵?抑或另有他因?
在我思索之餘,黃李已進入病房,把手提的東西放下,已在凳子上坐了下來。他弱弱地問顧國:“傷得嚴重不嚴重?”
顧國沒有回答,隻是看上去對黃李很氣憤的樣子。
黃李見顧國沒有回答他,也感覺顧國對他有氣,但還是強裝著連續又問了幾句。
我看顧國還是沒有言語的意思,為了打破這種尷尬的僵局,我就替黃李回答了。
黃李坐了會兒,感覺沒意思,就借上廁所的理由,跑出去了。
過了會兒,班主任來了,我和袁童連連向她問好,顧國也挪動了一下身體,向班主任表示了問好。
“昨天晚上休息的怎樣?”班主任問顧國。
“一切還好,就是頭有點暈暈的!”顧國嬴弱地說。
“凡病都沒容易好的,況且你還是剛剛做了手術的,就安心先好好養著。”班主任笑著說。
袁童從外麵端了一杯子熱水進來了,正好後麵跟著黃李。袁童把水遞給班主任,她向袁童道了謝,卻沒有同黃李說話。
一旁站著的我,感覺黃李同班主任之間有點怪怪的。按道理,憑班主任和黃李的關係,應該是一碰麵,要不黃李主動問候班主任,要不班主任給黃李打個招呼,但今兒他倆見了麵,什麼也沒做,好像事先商量了知道彼此。還有,剛才顧國為什麼對黃李的問候一句也沒回答?黃李又為何如此早的來看望顧國?以我的估計,顧國的受傷十有八九同黃李有關,但顧國究竟又為什麼受傷?關於這一切的一切,還得顧國來做解答。
“顧國,我已在院上給你把假請好了,你就安心養著傷。”班主任又對顧國說。
隨後,班主任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對我和袁童安頓了一下,便以自己有事為由離開了。
黃李站了會兒,見顧國還是沒有跟他說話的意思,便同我和袁童胡亂地找了些不著邊際的話,說了陣子,也隨便找了個由頭離去了。
黃李走後,我見袁童一副沒精打彩睡眠不足的樣子,猜想著,他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就先讓他去外麵吃點早餐,休緩一下,好提振精神。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趙曼和甄梅也來了。她倆向我了解顧國受傷地來龍去脈,可我也一頭霧水,就簡短地向她們說了些安慰的話。她倆坐了大概一個多小時,感覺病房裏很擁擠,怕打擾著顧國的休息,也離開了。
送走了趙曼和甄梅,顧國也醒了,我就問他:“事情要不要家裏人知道?”
顧國沉吟良久,直搖頭。
見顧國不說話,我又問:“小顧,感覺哪兒不舒服嗎?”
“就是感覺頭一直緊巴巴的,一會兒疼的厲害,一會兒沒事。”顧國斷斷續續地說。
簡短的對話後,顧國又懶懶地睡著了。
我見顧國的精神還是不太好,便懷疑昨晚的手術是否有問題?帶著這個問題,我跑去問主治醫生,結果,被他數落了一通。
之後,我同袁童商量,關於顧國的受傷應不應該讓他家人知道,袁童的意思應該讓他家人知道,我也這樣想,可我和袁童都沒有顧國家裏人的聯係方式。
等顧國醒來,我把情況說與他,可他不答應,我和袁童也就沒再太多過問。
接下來的幾天,彭朤、汪真、周昊、陸濤等學生會的一些同學也陸續來看望顧國了。班主任也幫我和袁童請了長假,我倆就輪流著照看顧國。黃李也天天來看望顧國,但他終究也沒和顧國搭上一句話。
大約在醫院裏住了一個多月,顧國出院了。
出院那天,本來我和袁童想著,得雇一輛好的專車載顧國回校,可咱班的同學基本全來接顧國,為了節省點錢,大家圖個高興,就沒有雇車,我們都步行回校了。
來學校,顧國又休息了幾天,等病情大體好轉了,黃李請顧國吃飯,我和袁童也去了。
席間,黃李因打架時撇下顧國逃跑的行為向其道歉,並言明顧國住院的所有醫藥費他全部承擔。對此,顧國沒多言說什麼,飯吃完大家就散了。
晚上的時候,獨我同顧國在宿舍玩撲克遊戲。無意中,我向顧國詢問他受傷的經過和挨打的原因。
顧國不緊不慢地說:“整個事情全因黃李的女朋友王倩,她說班裏的郝龍對她有非分之想。這樣,黃李就讓我幫他助威,一道去教訓教訓郝龍。到了郝龍宿舍,黃李發現獨郝龍一人,膽子大了,心也無所顧及,不知從郝龍宿舍哪裏摸到一條桌腿,直接超郝龍一掄,想嚇唬嚇唬他,沒想到,這一掄,竟不偏不倚地擊中了郝龍的頭,直讓他鮮血往出來湧。黃李見自己失手,就臨陣脫逃了。而我和還沒來得及逃,就被郝龍拿起黃李扔掉的那條桌腿,乘我不注意,在我後背帶頭一下,隻等我眼睛兩晃的工夫,鮮血就如泉水般往出來湧。”
說句實話,一個多月以來,看著顧國有氣無力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和袁童又沒日沒夜地伺候著他,沒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竟是黃李這家夥的一次乘人之危後的臨陣脫逃。我不由地氣憤難平,便罵顧國道:“小顧,你也不打聽打聽那郝龍,就跟上黃球班長招惹郝龍那種學校的混混。唉!我又怎麼說你好來,看你一天不是在玩你的什麼網絡遊戲,也很開心愜意嗎?怎麼突然那根神經不正常了,又跟上黃李那菜鳥人去逞能、耍能、顯能,你究竟圖個什麼能呢?況且自己是那根蔥那個蒜,也先不掂量掂量清楚了,就笨頭呆腦的跟上別人去做那種吃力了卻落不下人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