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拚祖宗”(1 / 2)

叢府的閨學在寧嫻居。是一棟精致的二層閣樓。

一層是女郎們上學的地方,有書塾、禮塾、樂室、舞房、黹所。分別教授讀書識字、禮學儀表、奏樂歌舞和女紅針黹等。二層是女郎們小憩休息的地方,自不必細說。

叢從最初聞說之後,頗為感慨,不想這古代貴女的學習也這般規範。但在聽說了閨學的悠久曆史以後,她默默地默默地默了。

提到閨學的曆史,自然也就涉及到叢家本身的曆史。

據說叢家最先的老祖宗是炎帝神農的某個兒子,跟著他爹幹過黃帝,掐過蚩尤。其實這是一種比較謙虛的說法,炎帝神農的兒子,再往上追溯一代,不就是神農本人嗎?

據阿籮小丫頭繪聲繪色地描述,她家祖先身高八丈,三頭六臂,刀槍不入。跺一跺腳,大地就裂開一條縫,一拳砸下去,河水就要倒流。還曾跟蚩尤手下某同樣長相非人的大將大戰三百六十五回合,直打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還據說蚩尤被分屍後,她家祖先還很榮幸地被黃帝親自委任將蚩尤腦袋拉到某神秘五極之地埋了,地點隻有他家祖先一個人知道……

叢從聽得當時就木了。

這種從豪門大宅突然一下子十萬八千裏拐進洪荒東方玄幻的神奇版本,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趕腳?

接下來是不是她這個穿越版叢家小庶女突然人品爆發覺醒神農血脈,再出去撿隻披著髒兮兮小瘦狗皮的落難神獸,到神秘祖宅一個狗屎運得到了神農鞭(話說九娘腰上就別著一根)、神農鼎、《神農百草經》什麼的。回來後發現,叢府滿門被滅,原因是蚩尤餘孽找上門要頭……

當天晚上,叢從就做了噩夢。夢裏,一隻猙獰恐怖的大頭追著她咬,她抱著一隻大鼎使出吃奶的勁兒往前跑,卻怎麼也跑不動,正心急如焚,突見九娘現身,狂笑著一鞭抽過來……叢從就被這麼被“抽”醒了。醒後心有餘悸地抹著頭上的冷汗,抬頭一看……幔帳上的繩子正在頭頂晃蕩……

好吧,刨去不切實際的種種,叢家的確有這種傳說,大約祖先可能跟神農烈山氏有關聯,但沒有確實記載,隻是叢家眾人很樂於將這種說法掛在嘴上,代代相傳。

叢家族譜上真正最早有記錄的祖先是在東周春秋時期,叢家先祖辛羚跟隨平王東遷有功,被賜了封地“叢”,名字就也成了“叢羚”,之後繁衍生息,叢姓也傳了下來。

不過,千數年了,又是戰亂又是朝代變更的,當年的嫡脈支脈什麼的,早說不清了。現在的叢府這一支就是叢羚某一代後裔,叫叢顯的,在秦末時遷到雲陽,紮根繁衍的。

不同於阿籮小丫頭的玄幻版,真實版本當然是齊主事慢慢講給叢從聽的。

古人重視血統傳承,他們相信富貴權勢源於血脈和家族傳承,血統尊貴的人,生來就是不凡的。

就像劉備即使窮到賣草鞋為生,但他中山靖王之後的身份就能讓他走到哪裏都是王公貴族的座上貴賓。曹操即使統一北方、“挾天子以令諸侯”,到頭來還是個“曹阿瞞”。李世民即使文成武功千古一帝,也得給自己按上個叫李耳的“老子”祖宗,硬生生把自己家劃拉到隴西李家的小樹枝下,搞得過了幾百上千年,一群研究曆史的老頭都還要爭得麵紅耳赤,拿著放大鏡幫他找祖宗。武媚娘要稱帝都因為出身低賤要把姬氏周朝搬出來壓人,連國號都要用人家的……

總而言之,與現代時“拚爹”異曲同工,這就是個“拚祖宗”的世道。

齊主事詳細為叢從講述了這些,就是讓她明白她自己的血統有多麼尊貴,出身有多麼高貴。當然,更重要的是——關鍵時刻可以拿出去砸人。小祖宗叢顯,大祖宗叢羚,實在不行,還有三頭六臂的炎帝之子呢。要是再不行,還可以直接把最終boss炎帝神農扔出去,相信除了黃帝公孫氏再沒人敢上來PK。

叢從足足花了兩天時間來領悟這一係列“叢某人”帶來的深刻含義。最終得出結論,任何一個活到現在的人都肯定有祖宗,差別隻在於你記沒記下來。記下來了,你家就是血統高貴源遠流長,沒記下來的,算你倒黴。畢竟,在最早的古代,賤民平民都是沒姓的,有姓的肯定有來曆。

叢家的男人們都把手伸到炎黃祖先的褲腰帶上了,叢家的女人們當然也不能扯後腿,閨學代代完善下來,自然也就有了眼前這般的正規。

不獨叢家如此,這既然是個拚祖宗講身份涵養的年代,許多大公卿世家也多是如此。

事實上,不隻是叢從這些主子,像劉媼阿青這些奴仆,還有齊主事這樣的主事都要經過相應的家族培養訓練。比如說阿青阿碧她們,即使荊釵麻衣,動作舉止也都透著一股矜持韻味。叢從這個主子在從馨園不怎麼管事,她們自己卻都很清楚該負責什麼,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