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弧亂閃,雨勢漸小,天上地下都仿佛蒙上一層灰,反而那光閃消隱了,又變作一潭黑色。蕭子衝看著任慧被打出來,自己卻更怕,他怕死,怕當下,反倒是那些他知道的更大的恐怖,被統統拋到腦後了。和尚受傷似乎頗重的,躺在泥水裏奄奄一息。忽然,就有個念想從蕭子衝腦海蹦出來,他何不趁現在上去將和尚一刀了解了?既不會有人知道,又能完成任務,多麼好的事?
可惜,樹間的雨水,太涼,滴在他腦門上不過轉瞬就將他的想法都澆熄滅了,隨之而來是恐懼,他更怕那個將和尚打得飛出來的人。
......
齊天威感到一陣頭疼,險些一口大氣喘不上來,而自己看不見,卻能想象得到的。自己如此模樣,可當真難堪的緊,特別是他還靠在蘭若霜懷裏。轉瞬,又覺得好享受這感覺,如幹裂已久的地表,被傾盆大雨澆灌了,霎時,無數新綠萌生出來。
“明郎,”蘭若霜關切入微,音調極其溫柔,“你現在可好些了?”齊天威感覺到了有溫熱的淚珠滴到了自己的額頭上,聞聲一顫,就好害怕,好害怕她又從麵前消失了。
“若霜,你告訴我,你決不再離開我了。”齊天威看不見,雙眼偏向一邊,哪裏知道蘭若霜是在另一邊的;如此,卻更教蘭若霜傷心。她隻默默點頭,手撫摸過他的臉,雙唇顫抖著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再不會離開你了。”
“好,太好了,”齊天威緩緩舉起手,“你扶我起來,我要去和任慧說話。”蘭若霜乖巧的做了,將他手托住,搖搖晃晃的就扶起來,好似在教小孩子學步。他二人攙扶在一起,從佛像前走到門檻處,走了好久,有一百年那麼久。
終於到門檻上,那任慧還在大口喘息,一雙枯唇緊閉,長眉皺到了一起。他袈裟上全是泥水,手上也是,臉上也是,在地上抽動,好似泥鰍,卻不見卑微可憐。何況蘭若霜從不覺得世上有誰是可憐的,她眼裏,可憐人隻一個罷了,便是現在被她握住的那個人,如此想來,這和尚若當真是齊天威說的那樣,又死不足惜。
“二位施主,”任慧單手將菩提棍緊緊拽住,“貧僧隻有一句話好說的。”齊天威雖不能看見,卻能感覺到,所以先前二人對招,已經能打得準;現在心中魔障消除大半,反倒功力驟減,那感覺弱小多了。可忽然間,自己莊裏的一草一木又浮在眼裏,他似乎能看見那些仆人們死前的掙紮,一股怒火就開始在心裏躥動。
“你說罷,我聽著。”齊天威垂下雙手,背佝僂著,卻有兩抹火光從手裏冒出來。任慧看了並不怕,反倒放下了一直懸起的心,他看著那兩抹火光已不再是暗紅色的,便知道齊天威魔障消散大半了。
“施主,我菩提寺隱跡於此百年,都是小僧,何來能耐,去屠你全莊?”這一句,將齊天威說的呆立。是的,他不過無理取鬧,現在細想,憑什麼自己走一路聽一路,就可以單憑這些去斷然下定義呢?自己當真被魔障衝的昏了頭腦啦。
突然,雲中一道電弧大閃,將天地照的靜止,將所有黑暗驅散,就隻有白光洶湧,在寶殿裏躥著,將畫麵凝固了,而門檻上的二人,地上的老僧,都成了影。
一道烈焰衝天而起,那光亮更強,那灼熱更紅,所有的溫度,所有的鋒刃,都不能比及,這道氣兵,終於顯現了它本來的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