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作家論(3)(1 / 3)

一種觀點認為創作衝動是一種類似於遊戲的衝動。席勒說:“當獅子不受饑餓所迫,無須和其他野獸搏鬥時,它的剩餘精力就為本身開辟了一個對象,它使雄壯的吼聲響徹荒野,它的旺盛的精力就在這無目的的使用中得到了享受。昆蟲享受生活的樂趣,在太陽光下飛來飛去。當然,在鳥兒的悅耳的鳴囀中我們是聽不到欲望的呼聲的。毫無疑義,在這種運動中是有自由的,但這不是擺脫了一般需要的自由,而隻是擺脫了某種外在需求的自由。當缺乏是動物活動的推動力時,動物是在工作。當精力的充沛是它活動的推動力,盈餘的生命力在刺激它活動時,動物就是在遊戲。[ 《美育書簡》,第140頁,中國文聯出版公司,1984年版。]”席勒認為正是這種自由的遊戲衝動帶來了藝術,從本質上說人類比動物有更多的過剩生命力可以用來表現這種自由的遊戲衝動。斯賓塞認為高等動物的營養物比低等動物的營養物豐富,他們無須費裏來保全生命,因而有更多的剩餘精力,這種剩餘精力沒有機會發泄於有實際目的和用處的活動,便表現為一種無目的的遊戲的衝動,“我們稱之為遊戲的那些活動是由於這樣的一種特征而和審美活動聯係起來的,那就是它們都不以任何直接的方法來推動有利於生命的過程。”遊戲說認為創作衝動是無功利的,是非目的性的衝動,它是人類利用剩餘精力創造一個不受現世世界的功利法則,精神和物質兩方麵的製約的自由天地的衝動,正因其無目的性,因而它才是審美的衝動。[ 《心理學原理》,轉引自朱狄《藝術的起源》,第121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版。]

第二種觀點認為創作衝動是一種摹仿的衝動。比如古希臘思想家亞裏斯多德就認為人類具有摹仿的天性比本能,摹仿總是使人感到愉快,盡管事物本身在真實的生活中是讓人不快的,但是一旦被摹仿出來,這種不快就消逝了,甚至變成了快感,如屍首和可鄙的動物形象,在《詩學》中,亞裏斯多德說:“摹仿出於我們的天性,而音調感和節奏感(至於韻文則顯然是節奏的段落)也是出於我們的天性,起初那些天生最富於這種資質的人,使它一步步發展,後來就由臨時口占而作出了詩歌。” 關於摹仿使人愉快的說法可以得到我們生活經驗的證實,例如兒童,他們就常常在摹仿中學習事物,並且在摹仿中獲得歡笑,這種摹仿在成年人那裏也有。摹仿為什麼使人愉快呢?原因是摹仿是仿照、模擬日常生活行為,但是卻去掉了日常生活行為的功利目的,也就是說它是保留了生活行為的形式,但放棄了生活行為的內容的行為,如非洲部落民在篝火晚會時表演的摹仿狩獵行為的舞蹈,舞蹈摹仿了狩獵過程中的奔跑、射擊、受傷等動作,但卻沒有這些行為本身的目的——狩獵,因而舞蹈行為並不受是否打到獵物的功利目的的左右,同時因為是模擬,無論是奔跑、射擊還是受傷,都不會引起舞蹈者本身的身體性痛感,這樣人類在摹仿行為中既享受到了行為本身的形式性快感,又回避了行為在真實生活中的目的的限製以及可能給行為者身體帶來的不適。因此,把摹仿看作是文學藝術衝動的實質,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在對古代藝術以及現代藝術的觀察中,我們會看到文學藝術的確是再現了人類生活中的林林總總,把它說成是對生活的摹仿也可以行得通,如亞裏斯多德說:

“史詩和悲劇、喜劇和酒神頌以及大部分雙管簫樂和豎琴樂——這一切實際上是摹仿,隻是有三點差別,即摹仿所用的媒介不同,所取的對象不同,所采的方式不同。

有些人(或憑藝術,或靠經驗)用顏色和姿態來製造形象,摹仿許多事物,而另一些人則用聲音來摹仿;同樣,象前麵所說的幾種藝術,就都是用節奏、語言、音調來摹仿,對於後二種,或單用其中一種,或兼用二種,例如雙管簫樂、豎琴樂以及其他同樣功能的藝術(如排簫樂),隻用音調和節奏(舞蹈者的摹仿則隻用節奏,無須音調,他們借姿態的節奏來摹仿各種‘性格’、感受和行動),而另一種藝術則隻用語言來摹仿,或用不入樂的散文,或用不入樂的‘韻文’,若用‘韻文’,或兼用數種,或單用一種,這種藝術(至今沒有名稱)。[ 《詩學·第一章》,《西方文論選》,第66頁。上海譯文出版社,1984年版。]”

第三種觀點認為創作衝動是一種展布話語權力的衝動。任何一種話語包括文學話語都不僅僅是“能指”的行為,而已是“所指”的行為,什麼意思呢?語言實現自己為話語的時候不僅僅是一連串的符號,還是一連串的彰顯或隱蔽的指令。也即是說,話語具有伸張話語者權利意誌的功能,例如當一個孩子對母親說“我肚子疼!”時,可能意味著這個孩子正在用自己的話語對她的母親施加某種影響,這種影響的目的可能是“請抱抱我!”或者是“今天請別讓我上學!”等等。法國後現代哲學家福柯認為:“在任何社會中,話語的生產都是依據一定數量的規則而加以控製、選擇、組織和傳播的,這些規則的作用是轉移權力和危險,應付各種偶發事件,並避免令人恐懼的枯燥的物質性。[ Adams,H. & Searle,L. ,(eds.):Critical Theory Since 1965, Tallahasse, University Press of Florida,1986, p, 149. ]”文學話語也一樣,從個人來說,文學話語具有施張個人權力的動機,而對於一個階級來說也是如此,任何一個階級都會試圖將自己的階級意誌通過話語的形式展布為整個社會的意誌。從上述觀點出發,我們會得出話語是主體間施展權力的工具和手段的看法,就此,有人認為創作衝動,作為一種話語表達衝動,同樣具有權力展布的動機。